楚長歌不是小恩小惠就能打動的人,但是因為紫眠的一件氅衣,她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整晚都在胡思亂想,她覺得自己與紫眠之間的分界線越來越模糊,各種揣測想法逼得她翻來覆去。
最後她幹脆睜開眼盯著淺素的紗帳,外頭晨光灑進房中,她翻身看清了身邊的人熟睡的樣子,流水似的光華傾瀉在他俊逸清臒的麵容上,越發顯得靜似虛無,她小心的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看著他的容顏心裏竟然蕩起了不一樣的漣漪,她又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這種感覺是不應該有的。
楚長歌看到他的睫毛在抖動著,看樣子是要醒過來了,立即閉上了自己的雙眼,裝作自己還在睡覺,她擔心兩人對視會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身邊人的氣息逼近,楚長歌竟然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他靠得越近自己越是難以呼吸,最後她不得不裝作轉身躲過他的氣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竟然聽到了一聲輕笑。
紫眠起身替楚長歌蓋好被子,這樣的成親生活有點……折磨人,楚長歌也許覺得躺在一張床上,不言不語,不看對方就可以避開一切,但是他到底還是個男人。
以前對楚長歌是純粹的好奇,而現在竟然有一絲驚喜,她一麵是幫著鳳馨在後宮生存,一麵是在外調配養精蓄銳,這樣的女子當真是少見。但是……她為何在他與鳳馨這件事上如此執著?如果她與鳳馨走得太近就會引起言翊的懷疑和猜忌,對她的部署實在是不利,如此看來反倒是讓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紫眠拿過靠在床邊的手杖,起身穿了衣裳,雖然楚長歌買了不少下人回來,但是他還是習慣了一個人。隻是此刻他穿衣裳的時候,身後多了一雙手替他整理,拉平他無法夠到的褶皺。
楚長歌從他的身後穿到了他的正前方,低著頭替他係好了衣裳,低聲道,“今日天氣不錯,王爺隨我出去吧。”
聽聞,紫眠蹙眉,低頭看著她,卻看不著她的神色,這話像是她醞釀了許久才說出口的。不等他開口詢問,她已經轉身將門外等候的明雪喊了進來,有了外人在場,他有些話也就問不出口了。
明雪替兩人準備了熱水,在無言中兩人洗漱結束,看明雪替她在梳發,他走上前拿過明雪手中的梳子,看了一眼明雪,明雪識趣的笑著離開。而楚長歌的身子卻越發僵硬,盯著鏡子就是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拖來凳子坐在她身後,她有一頭很美的長發,發絲穿過他的指尖,即便沒有靠近也能夠聞到淡淡的花香,不覺他便開了口,“你在躲著我?”
楚長歌眼眸晃動,看著鏡子裏的他,不由得心頭有些緊張,搖了搖頭,說道,“王爺多慮了。既然我已經嫁給了你,我隻是想讓王爺知道一些事情。”
說罷,楚長歌奪下梳子,自己胡亂的弄了一下就衝出了房間。
紫眠看著被她重重放在梳妝台上的梳子,頓時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與楚長歌雖然是成親才見麵,但是宣夫人多次提及她,她做事很有目的性也絕不是拖遝的人,此番帶他出去一定是有了想法。
紫眠是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楚長歌發現,不覺沉思了好一會,直到門外明雪出聲催促,他才用手杖撐起身體緩步走出房間。
門外亦如楚長歌所言,天氣大好,陽光明媚,但是在這種炙熱之下總隱藏著什麼暗潮,他壓製著自己的疑慮,隨楚長歌一起離開了王府。
馬車在路上飛馳,楚長歌托腮看著車外,紫眠瞟了一眼車外的景,這是要去碼頭的路,碼頭上除了縱橫坊就是金縷閣,一個是寧府一個是宣夫人,他開始好奇楚長歌所謂的事情是指的哪一件?
想著,馬車停了,紫眠由楚長歌攙扶下車,定神一看便發現眼前是一艘龐大的貨船,他很清楚這艘船代表著什麼,不動神色的站在楚長歌身邊。
楚長歌鬆開了他,走到了前麵,船梯緩緩落下,他們一行人也上了船。季舒望收到楚長歌的消息早早就在此等候,也差人在外說了今日不做生意。
季舒望看到紫眠的時候,觸感頗深,曾經意氣風發的人如今卻需要靠著手杖才能行走,他快步走到紫眠的麵前,彎腰行禮,“參見王爺。”
紫眠唇邊的笑意隱去,眉間的肅然已經感受到有事情要發生,語氣微淡的開口,“起來吧。”
季舒望在前引路,楚長歌看了看身後的阿離和漠塵,兩人點頭便守在了船外,楚長歌隨著其他人走到了最裏麵的那間房間。
房中七位掌櫃已經到了,看到楚長歌和紫眠,麵麵相覷便彎腰行禮,“參見王爺,參見王妃。”
楚長歌站到了眾人的前麵,看了看紫眠,他眼中帶著錯愕和驚訝,她轉首便不再看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她不似紫眠那般不冷不淡而是骨子裏泛著冷,音調平靜而冷漠,此刻的眼神竟比男人還要威嚴三分,她說道,“今日尋眾位前來,是我有要事要說。”
說完,她看了看季舒望,隻見季舒望從別處捧著一個長盒子走來,盒子本身沒有什麼特別,黑沉黑沉的顏色,但是打開盒子卻是一把盤龍劍柄的長劍,若是不細看還真以為是一條真龍盤踞在上,她拿出長劍橫在半空,看著眾人。
“我寧府曾經是東國禦賜官商,誓要為國效力,先帝禦賜寶劍讓我寧府振國,而新皇登基,我寧府慘遭陷害支離破碎,新皇不僅不追查反倒是壓製一切事情真相,你們能忍,我不能!隻要我身為寧主一日,我便不會讓此仇恨埋沒!”楚長歌說著將長劍拔出,寒光乍現,眾人驚恐。
房中他人開始沉默,相互傳遞著眼神,楚長歌的話實在是大逆不道,再看她身邊的王爺紫眠,頓時他們也明白了楚長歌的用意。
“王妃,你的意思是……”
楚長歌神色凝重且嚴肅,冷然道,“既然新皇對我寧府不仁不義,我楚長歌毀得了一個林府,就有辦法毀掉一個不仁不義的人!”
廳中頓時鴉雀無聲,紫眠眉頭緊蹙,站了出來,“你……”
楚長歌立即抬手讓他別說話,而後揮動手中長劍橫在自己的眼前,一手握上鋒利的劍鋒,目光淩厲,“我與紫眠王爺已是夫妻,從今日起我與寧府便將誓死效忠王爺,不管日後多麼艱險,我絕不退縮!”
她的手握緊長劍,緩緩劃過劍鋒,鮮血順著滴落而下,氣勢威嚴不容置疑,廳中眾位從未見過如此的女子,欣喜覺得寧府重振有望,紛紛跪地大喊,“誓死跟隨寧主與王爺。”
此刻,楚長歌才看向紫眠,兩人對視著,眼神複雜,卻誰也沒有點破。她將沾滿獻血的寶劍入鞘遞給紫眠,“王爺,這就是我要說的話,我能做的隻有這麼多。”
他深沉的看著她,抬手接劍,卻發現她雙手僵硬冰涼,鮮血滴落在他的長袍上,一點一點暈開。
季舒望看紫眠似乎有話要對楚長歌說,便對著廳中其他人道,“王妃在宮中已有部署,此刻我們隻需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暗中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