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和為貴……
顧煙然盡管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真真切切聽見王主管這麼說的時候,心還是沉了下來。
果然……
王主管,許燚,還有楊雅萱,都是一丘之貉。
“老王,辦公室內存在不公平競爭,證據都鐵板上釘釘了,你居然跟我說以和為貴?”
姚正滿臉不可置信,他指著王主管手裏的兩份話單,“要是這樣的事情都能揭過去,是不是以後我們無論用什麼手段來提高業績都沒關係,都能用一句‘以和為貴’給揭過去?”
“小姚,你幹什麼那麼激動啊……”
王主管搖搖頭,一臉和氣地說:“這單子質量有時候參差不齊的不是很正常嗎,怎麼可能每張話單都特別好或者特別差?這單子每天統一發的,怎麼有人就能拿到質量高的,有人隻能拿到質量低的?我看,這就算和能力沒關係,和運氣總是有關係,而這運氣,不也是能力的一種嗎?”
姚正的臉微微扭曲了一下,“老王……”
“行了!”
王主管眉頭皺成了疙瘩,臉上已經顯出幾分不耐煩,“什麼不公平競爭?什麼亂七八糟的證據?姚正,你這是要搞得我們大家都不快活才開心?是不是還要那什麼,拿著這些破紙對簿公堂,非得證明有什麼不公平競爭才行嗎?你來銷售部都三個月了,我怎麼看你能力沒見漲長,脾氣倒是長了不少?別忘了,你就是個小組長而已……”
“主管!那我拜托你答應我件事!”姚正堅持。
“成成成,你說……”王主管擺擺手。
姚正指向許燚和楊雅萱兩人,“明天,我們組,尤其是顧煙然收到的話單的質量,必須和他們一樣高,不行就交換,我也想知道,我的組員的能力和運氣,到底是哪個方麵差了點!”
“行!”
王主管爽快答應,“姚正,這次沒事了吧?”
看姚正搖頭,王主管眉頭一鬆,把手裏的兩遝話單隨意地放在一起,丟進碎紙機裏,直接就出了辦公室。
“姚正,咱上司都不管這件事了,你是不是還要越級舉報,說我們不公平競爭啊?”
許燚兩手插兜,靠坐在桌旁,臉上笑眯眯地問他,語氣已經摻了不屑的冷味。
姚正沒再說什麼,對二組所有成員高聲道:“大家回去好好休息,還有明天一天呢,什麼奇跡都可能發生,我們做銷售的,就是創造奇跡的地方!”
有人響應,有人默默點頭,紛紛收拾好自己手邊的東西陸續離開了辦公室。
“聽到沒顧煙然,運氣,也是實力和能力的一部分。”
楊雅萱嘴角輕挑,和許燚等一組的人也離開了這裏。
“組長,對不起,讓你被訓……我拖累二組了。”
在辦公室裏隻剩下顧煙然和姚正時,顧煙然走到姚正麵前,心中帶著委屈,帶著憋悶,更多的是愧疚,向姚正道歉。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小顧,你的能力沒問題,這點你千萬別懷疑自己。”
姚正安慰她,自己也忍不住狠狠砸了下桌麵,“真惡心!”
是啊,真惡心。
當上位者用自己的權力欺淩和踐踏下層者的利益和自尊,身處微處的他們,憤怒,卻隻能無奈。
這種憋悶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回家,陳燕幾個人看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就給她出主意,“要不讓我們裝客戶從你那買產品?”
顧煙然苦笑著搖搖頭,“譽仁的產品可不便宜,就算我能買,可差距太大,也不是能買的起那麼多的。”
二組這周賣出的產品,比一組足足少了十五件。
明天這種差距非但不會縮小,還可能繼續擴大,到明天……銷售部肯定是要把她辭退的。
“譽仁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要被炒,明天就別去了,不如來我們公司唄,你那麼漂亮,在我們這賣房,客戶看見你魂都被勾走了。”
趙明昊在旁邊插了句嘴,王雪柔送給他一個暗含警告的白眼,他立馬低頭繼續吃飯。
“謝謝各位大佬,明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就算被辭,我還是要去上班。”
顧煙然想了想,朝幾人道謝,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摸著小提琴,在視頻裏那些演奏家激昂的演奏中,幻想自己亦身穿華服,手上握著琴弓,在琴弦上拉出的每一個音符都變成閃電,直直地刺向楊雅萱、許燚和王主管的腳底板,驚得他們邊跳腳邊求饒。
她想著那樣的場景,忍不住笑起來,重新回到現實中,在自己的小小出租屋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電話響起來,來電顯示是時見深。
他等她接了電話就詢問情況,聽到她的後續,先是笑了起來。
“挺不錯的,顧小姐,我看不出你還挺有勇氣,真可惜,你應該狠狠地打這幾個人的臉,好好教訓他們一頓才對。”
顧煙然也跟著笑,帶著諷刺,“時先生,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家世,我沒準真的看見誰不順眼就上去打,可我隻是個無名女流,打人打不疼,打完之後就遭殃,沒辦法活得像你這樣肆意妄為。”
“你準備接下來怎麼辦?等待上級把你調到職位更低的地方去?”
時見深終於正經了些,“不行就來我們公司上班……不過,你甘心嗎?”
她不知道。
她現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顧煙然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裏,躺在床上,對著手機,“……我現在就想……就想教訓那些混球,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也什麼都做不了。”
時見深在那頭沉默片刻,掛電話前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幫你想想。”
顧煙然把手機放在一邊,透過身側的窗戶遙望遠處的一角星空。
以為會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卻一閉上眼睛,再醒來就是白天。
周五。
顧煙然今天的業績遠遠超過前四天的總和。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有的人接電話語氣如此溫柔,就算不需要他們也會禮貌地說聲辛苦了,然後客客氣氣地掛了電話。
許燚依舊在辦公室裏亂轉,風風火火地給他的組員加油打氣,在他們辦公室的嗡嗡聲中像隻最惱人最吵鬧的大蒼蠅。
顧煙然看著許燚的身影,想到打電話時人與人的差別很大,同一年齡同一性別的人差別也是天翻地覆。
許燚今年也二十七歲了,他心浮氣躁,脾氣火爆,見人說人話,見鬼講鬼話,有種誰都看不起的自負,那種自負在遇到上級之後就會瞬間煙消雲散,像個乖巧的孫子。
她在打電話的間歇時就忍不住想起白雁翎,白雁翎也二十七歲了,他雖然有時候麵對自己也會跳腳,說話間對自己也頗為自得……但他……
她猛地甩甩頭,自己居然不自覺想起他,連忙繼續打下一個電話。
越到快要下班的時間,她手心越是抑製不住地發汗,呼吸急促,心也亂了起來。
“大家今天也辛苦了。”
許燚出聲,打斷了所有人打電話的舉動,示意他們停下來,向貼著白板的牆走去,“現在也應該統計一下本周的業績了。”
來了!
顧煙然心髒跳得厲害,她坐立不安,不停地咽著口水,燥熱瞬間充斥了全身。
她有點想立即奪門而逃,或者找個地方鑽進去……畢竟當眾被人宣布自己是倒數第一,從銷售部滾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正麵承受的。
“老王,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想湊熱鬧。”許燚笑著,“我現在就把咱們這周的業績彙報給你。”
“我就等著這一刻才過來的。”王主管笑道。
顧煙然閉上眼睛,清晰地感覺到有汗從脖頸處滾落到後背,又熱,又癢。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整個人抖了一下,看向拍她的人,是坐她旁邊的一個女同事。
女同事對她笑了,“緊張什麼?別怕。”
她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就聽見許燚開始報了這周的成績,“一組成員,圓圓三十八套,汪程二十六套……二組……二組?”
許燚忽然沒了聲。
“怎麼了?”
王主管的問題正是顧煙然想問的,她看了眼女同事,轉頭向白板上看去。
怎麼會……
她一瞬間就愣住了。
二組成員中,一順溜下來,有三個人背後畫的正字數是一樣的。
姚正,她,還有副組長,背後都隻畫了五個正字,表明他們三人這周各自都隻賣出二十套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