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掌摑的地方疼痛感開始蔓延,不知道究竟紅腫到什麼地步,黝黑的巷子隻有盡頭處的路燈發著幽幽黃光,還有梧桐葉沙沙作響。
盡管許苑衝出家門,可還要回去的,總不可能露宿街頭吧,許苑有著強烈的自尊心,哪怕是剛才被打,自己也絕對不會妥協,真是幼稚的固執。
晃晃悠悠不知什麼時間了,許苑簡直餓的難受,不得已還是回家了。
許夏已經休息,李玲弓著身子在其中一間木板臥室裏疊衣服,見許苑來了也沒有任何表情,安靜的出奇,許苑洗了把臉,照了照鏡子,發現已經開始紅腫。
嘖,是不是開始練習怎麼變厚臉皮呢,許苑自嘲。
李玲把一卷錢放在桌上,絲毫沒有多停留的意思:“這是兩個月房租錢,去遞給你王姨。”
許苑一聲不吭,李玲凝視她背影一陣,燈光將她的身影拉的長長的,許苑覺察到異樣,回頭看了看,李玲又繼續疊衣服了。
“喲,許苑,你臉怎麼了?怎麼被打成這樣啊?”王素心的語調陰陽怪氣,許苑能感覺到她在幸災樂禍。
“誰說我被打了。”許苑把錢放在她的手裏:“這是兩個月房租。”
王素心鼻子哼了一下,衝著許苑的背影說道:“這電費……”
“哦,我忘記了,一共五十塊錢吧。”
許苑折回了身,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布袋,從裏麵嘩啦啦倒出一攤硬幣,又從身上摸索了下,終於在上衣口袋找到了疊的整齊的紙幣。
在王素心目瞪口呆的空檔,許苑蹲在地上仔細的數錢,還小心的碼好。
“一共四十七塊錢,還差三塊我明天給你。”
還沒等王素心反應過來,許苑就提步離開了,電風扇呼呼的轉動,將地上一遝紙幣吹的淩亂。
“這都是什麼錢啊?這鈔票還能再破點嗎?
院子裏很安靜,就像柏子鬱的家一樣,投射出來的燈光明亮而恬靜,二樓的窗簾沒有拉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柏子鬱坐在寫字台前看書,他的媽媽沒有上來,他手邊依然有一杯牛奶。
許苑從來沒感覺這院子是那麼空曠,經過鄰居窗前的時候,清楚的聽到她們的議論:
“哎,今天好像過道屋那家又打閨女了,幸好住那裏,不然在院子裏可要吵死了。”
“她女兒怎麼經常挨訓啊?”
被問的婦女歎了口氣:“哎,像那種家庭有兩個孩子就是負擔了,怎麼能一下養得好兩個孩子哦,要是我,我也把精力放在兒子身上,養兒防老。”
在學校,隻要經過布告欄許苑會下意識的皺著眉頭,對許苑來說,柏子鬱就是出現的一束光芒,出現的那麼突然,那麼刺眼,在許苑心裏開始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記恨,他那幹淨潔白的背影總是會讓人自慚形穢,是啊,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是怎麼都無法與差勁的孩子聯係在一起的,跟在他身後的許苑總是不甘心的咬著嘴唇。
兩人同一輛公交,在以前許苑會興衝衝的靠近他,總是希望他能夠記住自己——我和你是鄰居呢,如今許苑有多遠就避多遠,有幾次柏子鬱站在她的身邊,許苑沒有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本能的遠離他,這樣不會讓自己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
周末,許苑不會計劃著怎麼度過了,為了維持當姐姐的好形象,裝模作樣的捧著書看。電風扇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是從上海帶過來的,質量還很不錯,這種熱天氣,第一次發現過道屋的一個優點,風扇吹出來的風帶著涼爽。
正在愜意之時,李玲遞給許苑一摞疊好的衣服,摸著這材質都是質量超好的,而且還被仔細熨燙過了,許苑不解,現在家裏的生計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買這麼好的衣服了。
“把這些衣服送去給你趙姨,跟她說已經按照要求改好了,試穿要是不行再拿回來,我現在出去買菜了。”
丟下這句話,李玲就出門了,根本沒讓許苑有拒絕的時間,許苑鬱悶。
趙姨?不就是柏子鬱他媽嗎?去他家這一定得撞見柏子鬱啊,目前小夏上補習班還沒有回來,不然就能指使他去了。
那天晚上許苑對他的虛張聲勢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等自己冷靜下來之後覺得那個舉動真是幼稚。許苑覺得,他看到自己哭了,一定心裏會嘲笑一番:這麼大了還哭,真丟人。
這是第二次靠近柏子鬱的家,第一次是因為糖奶奶的緣故,隻不過現在這個偏屋緊閉,從那次風波之後就沒有再見到她,估計是被房東送去鄉下了,那樣也好,總比到城裏‘寄人籬下’受房東欺壓強得多。
柏子鬱的家依然是透亮的,很安靜,寬敞的客廳一塵不染,窗戶邊米白色的蕾絲窗簾隨風飄搖,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花紋,許苑在時尚雜誌上看過這種蕾絲樣式,還挺喜歡的,許苑覺得趙姨的內心正如柔和的米色,她是個溫柔的人。
玄關的鞋架上有碼好的鞋,看樣子柏子鬱沒有出門,應該呆在二樓,許苑暗自舒了口氣,心想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下來,那天撞到他肩膀之後他還不知道什麼反應呢,一定更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