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幫他吧，他肯定不領情，許苑加快腳步，雨水將鞋子打濕了，棉襪子透過來的冰涼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不過，更加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對良心的譴責。
我靠，就喜歡看書學習，就不帶看天氣預報的嗎？這麼大的人了還真是讓人費心！許苑停腳步，暗自咒罵了下，猶豫了一會便折回了身。
教學樓的人在這個時候已經寥寥無幾，柏子鬱倚靠在牆壁上，單手挎包，另一隻手則還不死心的擺弄手機。昨晚忘記充電了，本來想編輯好短信直接發送給媽媽，這比打電話還省電，不過編輯到一半就自動關機了，果然備用電池要多準備幾塊。
擺弄了一下沒有效果，柏子鬱索性不管它了，將手機往書包裏一扔，順手將圍巾重新裹了裹，打算冒雨趕回家。
剛走兩步，柏子鬱就愣住了，打著碎花傘站在雨中的女孩氣喘籲籲的看著自己。
她不是已經出校了嗎？
“喂，末班車都走了，要不是看在下雨的份上，我才不會回來呢，趕緊的，回家！”
許苑別別扭扭的嚷著，見柏子鬱怔在那裏沒有動，上前一步將傘舉高了些，不耐煩的繼續道：“你不想回家啦！”
柏子鬱愣愣的點點頭：“哦。”
兩人相繼無言，走了一段路後，許苑的手臂開始酸痛，不爽的瞅了瞅柏子鬱：沒事長這麼高幹嘛，舉著傘痛死了。
柏子鬱大概覺察到了，笑了一下從許苑手中接過雨傘：“我來吧。”
還算的上是值得，許苑心滿意足，但是下一秒就意識到有被忽略掉的事情——我現在和他並肩而行呢。
許苑身子一僵，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做任何事情遊刃有餘的優等生，竟然現在和自己同打一把傘，不可思議。
雨天，空氣中混著泥土的氣味，這是很久沒有聞到的了。在繪著花卉圖案的雨傘下，年輕的少年少女靠的很近，舉著傘的少年一側肩膀被打濕了，不時側過臉看看女孩有沒有被淋到，不知道是不是雨的聲音掩蓋住了彼此的呼吸，兩個人靜的就像是畫中人一樣。
有幾次許苑為了避免踩到積水不得不挪著身子，恰好臉頰碰倒他的手臂，他衣服上散發著清香，握著傘柄的手也非常好看，許苑忍不住偷偷打量著他，也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清一直很好奇的這雙眼。
他的眼睛很特別，眼尾有些下垂，但絕對不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的睫毛長而濃密，有媽媽的遺傳，說深邃卻沒有那麼成熟的感覺，說澄澈卻總無意間流露出淡漠的世故，看不出憤怒的表情，也沒有太過驚喜的樣子，總之，誰都不會輕易從他這雙神秘的雙眼中猜到什麼。
“謝謝。”首先柏子鬱打破了沉默。
許苑這才意識自己一直在瞅著他，紅著臉立即收了眼神，故作鎮定的回道：“如果不是看在天氣冷的話，誰傻啊回來，你要是生病了，那些喜歡你的人還不心疼死。”
柏子鬱幹笑了一下，有些尷尬。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這個時候也到了梧桐大道，頭頂縱橫交錯的都是光禿禿的枝椏，加上陰沉天色的渲染，和吸血鬼題材電影裏那陰森的場景有些相似，許苑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天，並不是我不幫你。”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柏子鬱突然說出這句話，惹得許苑一頭霧水，還停留在腦補吸血鬼電影的想象中。
“什麼？”
“我沒有幫你的原因，”柏子鬱仔細斟酌措辭是否表達清楚，“是我不想她們日後成為我們家的‘麻煩’，我爸爸不喜歡別人給媽媽製造麻煩。”
許苑這才明白他所指，那天需要他為自己作證，但他沒有。
那院子裏的人都知道王素心是怎樣的盛氣淩人，許苑是領教過的，隻要對方沒有按照她的意願行事，她總想找機會來報複你，這種報複不是一時的，是一種為了得到尊重無時不刻的攻擊別人來獲得自我滿足。
所以柏子鬱是為了保護他的家不受到言語攻擊，他是出了名的模範生，鄰居們幾乎都以他為榜樣督促孩子，如果他真的站在自己這邊的話，憑著他的影響力，那房東會定會抹不開麵子，會將恨意轉移到他們家。
不過這種事許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已經被眾人誤會了，加上被母親掌摑，即使聽他解釋原因也不會填補那天內心的缺失。
雨一直持續到傍晚，趙雨帶著柏子鬱第一次拜訪了許苑的家，這裏出乎意料的擁擠和灰暗，讓一直處於寬敞舒適房屋的兩人感到有一絲壓抑。靠近角落的桌子上零散的堆放一些布料和衣服，老式縫紉機就靠在那裏，似是在趕工，縫紉機上還壓著沒有做完的衣服。
“小妹你怎麼來了呀，快進來坐，家裏亂的很，還沒來得及收拾呢，別介意啊。”李玲很高興趙雨和柏子鬱能夠來，一邊嚷著許苑出來倒茶一邊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
趙雨將手裏兩袋水果遞過去，微笑的搖搖頭：“怎麼會介意呢，這次過來是謝謝你們家苑苑的，水果給兩個孩子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