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終於在平靜之中刺入陳紫雨的小腹,她安然地站在那裏,首先聽到了紫衣弟子們絕望的哭泣聲,那些曾經與自己同甘苦共患難的姐妹們,就這樣開始在搖曳中模糊。
“樓主,你為什麼那麼傻?你為什麼要受那一劍……”
“樓主,那小子簡直是個殺人魔,我們大家替您報仇……”
“樓主,你……你說過要替我們每一個報仇的,你為什麼……”
然而這一聲一聲的苦訴都化成了悲慟的哽咽,在風雨樓弟子中迅速傳染蔓延。
易江陵也驚呆了,他像一個如夢初醒的孩子,僵直地釘在當地,眼看著陳紫雨的麵色由慘敗變成鐵青,再由鐵青變成醬紫,然後黑色的血液慢慢從嘴角滑下來,凝固不動。
“孩子呢?孩子在哪裏?你這個殺人魔!快告訴我,孩子被你藏在哪裏?”易江陵毫不猶豫刺下了那一劍,還毫不客氣地道。
“孩子沒有在樓主手上,剛才那是敵人用來迷惑你的\\'控屍術\\',你難道一點也沒有察覺麼?”薛劍滿臉淚水地苦勸道。
“孩子一定還在易專城這老賊的手中,易少俠,你好糊塗啊!”一個紫衣弟子痛心疾首流涕道。無數雙仇恨又複雜的眼睛全都落在了易江陵的身上,有人指著他大罵,有的捶著胸哽咽,有的就地跪下,一個個缺了首領,頓時潰不成軍,都成了俘虜一般地垂頭喪氣,但易江陵竟毫不察覺。
原來紫衣弟子中個個都知道易專城和樓主年輕時的那段往事,她們個個都心知易專城的陰險和城府令人發指,一說及他,大多數弟子更是大罵不止,痛哭不休。
“不可能!你們簡直在胡說!”易江陵不住在搖頭,他的意識有些動搖,身體也有些動搖。跟著有幾十個女弟子憤然攫鉤,待欲與易江陵一個血的教訓,但終於被薛劍喝止,因為她知道,即使樓主自己死了,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傷害易江陵一點。
“我的……劍上有毒?”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為什麼……不躲?”
陳紫雨和慈和地看著她,她的雙手緊緊握住寶劍的劍鋒,盡量讓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才緩緩地道:“孩子……你發狂的時候,娘……娘就……”
易江陵一聽見\\\"娘\\\"字,頓感耳際一陣轟鳴:“什麼?你說……我娘?”
“我……並不怪你……這都是……命中注定……”這句話還沒說話,她的全身皮膚都已經變成深沉的醬紫色,人也跟著咚地跪在地上,她的眼睛裏也早已蘊慢了淚水,可能再也來不及流了。
“娘…!”易江陵猛然鬆手,搶著跪下去,有雙臂支撐起陳紫雨搖搖欲墜的身體,“娘,你為什麼不早一些跟我相認?娘,告訴我,這是誰淬的毒,這是誰幹的?告訴我,易專城是我爹麼?告訴我,當初你為何要離開我?告訴我,你和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爹從來都對我不屑一顧?告訴我,這些年來你都過得好麼?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一連串的問話中,包含了他十七年來多少對娘的思念和期待啊!然而並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甫一見麵,便成永隔……
“娘,你知道這些年來陵兒有多想念你麼?你知道無論易專城怎麼說你壞,我都在夢裏把你構想得多麼親近而慈愛麼?”他一點一點從瘋狂中跌進悲劇的現實,哭得簡直快要暈厥了過去。
“對不起,孩……子……”陳紫雨淡淡地道,麵對兒子的哭訴和質問,她隻能這麼簡簡單單地說這幾句。
易江陵顫巍巍地捧著陳紫雨的身體,像捧著一顆易碎的水晶一般小心翼翼。
但不幸的是,這顆水晶早就已經碎了,是他親手打碎的,現在,一切都無法挽回。那一段他夢寐以求的親情,終於得到了,可現在卻一瞬間灰飛煙滅。
可陳紫雨沒有回答,她連喘一口氣都不停地滴血,鮮血從貫穿的胸膛滴滴劃過劍鋒,在隱晦的暗月下散發著詭異的殷紅。
“娘…!孩兒不孝,孩兒罪不容誅!”他來不解釋,立馬反鉤鷹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天靈蓋插落,眼見就要斃命當場。正在這時,一雙蒼白無力的手突然橫隔住他的手腕,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慘淡地道:“易少俠,你這樣又何苦來?樓主的事情並不是你的過錯,她老人家隻希望你能好好……”說道這裏,話聲哽咽,再也說不下去,隻見這人眼角也噙著淚水,死命拽住他的手不放,正是薛劍。
“孩子,你還記得……昨天晚上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陳紫雨道,易江陵渾身悸動著點頭,“那個故事就是你的身世之謎……你的爹就是那位無名……無名劍客……”
“無名劍客?那我爹他現在還活著麼?”他思緒一下子凍結,有一種不向的預感。
“你爹的名字叫胡無名,也就現在的無名宮的老城主冷笑天……”
冷笑天,又是冷笑天,現在他終於明白當初為什麼夏侯雷和天狐子要以她為人質去要挾冷笑天的時候,為什麼她會顯得那樣緊張,原來故事中的那位無名宮的老城主就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