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山林中，徐嘯虎和謝白眉並肩而走。 徐嘯虎首先開口，“謝掌門……” 謝白眉笑道：“叫我掌門顯得太生疏了，你跟青衣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了，所以直接叫我師叔吧！” 徐嘯虎點點頭道：“好的，師叔。” “你剛才說想什麼？” “我下午就要走了。” “這麼快，不多住幾天？” “不了，我還有事情。” “也好，下山一切小心。有空多來玩，我那些小徒弟都很喜歡你的。” “以後有機會，一定來打擾幾日……”徐嘯虎似乎欲言又止。 謝白眉何等精明，馬上察覺到了，問道：“你好像有事情？” “有，有很多。” “有事情就說，不要憋著，這樣對身體不好。” “呃。”徐嘯虎似乎有些為難，但還是說道，“峨嵋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謝白眉明知故問：“什麼樣子？” 徐嘯虎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謝白眉笑了，反問道：“這樣難道不好嗎？” “好，隻是感覺不像……” 謝白眉接道：“感覺不像堂堂峨嵋劍派，而像是一位夫子帶著一大幫學生的私塾，對吧？” 徐嘯虎點點頭。 “你覺得我那些小徒弟們如何？” “天真浪漫，活潑可愛！” “我是問他們的資質如何？” “這個，我真看不懂。” 哢嚓，謝白眉手起刀落，一根樹枝落地，瞧他那熟練的揮刀動作，完全不輸那些了幾十年樹木的砍柴人。 謝白眉得意一笑，“那我這砍樹功夫怎樣？” “出手瀟灑自如，帶著一股宗師風範，厲害。”徐嘯虎豎起大拇指，然後他問道，“是不是砍柴是峨嵋弟子必修功課？” “可以這麼說。” “真的？” “真的，這個叫砍柴功，很厲害的。” “砍柴也會有功夫？” “當然有，你蹲坑都能鍛煉腿力，何況是揮刀砍柴？你有沒有覺得，如果對手都像樹木一樣，站著不動讓我們砍，那可是十分愜意的事情！” “可誰又會站著不動讓人砍？” “誰說不可能，做不到這點，隻是說明你功夫不到家而已，不代表沒有。” “師叔，請指教。”徐嘯虎擺出了試招的動作。 謝白眉臉皮厚的很，他耍了下砍柴動作，“嗬嗬，我也沒達到那種讓對手站著讓我砍的境界。” 徐嘯虎無語了，謝白眉這番砍柴功的理論，聽著十分精彩，但最後其實說了等於沒說。 他感覺啊，而且有些老人，似乎都很老不要臉。比如之前永安城的宋衡宋夫子，還有便是眼前這個峨嵋掌門謝白眉。而且兩人的身份還都不一般。 “那你峨嵋派是否有人達到過這個境界？” “沒有，這砍柴功乃是我所創的，會這門武功的，也就我，青衣還有青溪三人罷了，接下來便是青山了，這小子骨骼精奇，是塊砍柴的好料子。” 人家千裏迢迢來練武，你卻叫人家砍柴，徐嘯虎似乎明白了峨嵋山人才凋零的真正原因了。 “峨眉劍派是以劍法聞名江湖，你卻獨樹一幟，創出這門刀法，好像有點不搭嘎……” “無妨！我精通十八般武藝，無論劍法還是刀法，都是頂呱呱的。” 徐嘯虎又豎起了大拇指，“師叔威武。” “聽你這語氣，好像很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敢！” “不敢？那就是心裏有這麼想，隻是不敢說出來罷了。”謝白眉似乎抓到徐嘯虎的小辮子，開始較真了，他越說越氣，唾沫星子濺了徐嘯虎一臉。 徐嘯虎臉色也嚴肅起來，說道：“我隻是覺得應該專注於劍，而不應該分心於他事。”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誤正業，才使峨嵋劍派凋零至今。” 徐嘯虎神色嚴肅說道：“不敢，雖然我認識師叔不久，但我覺得，若是沒有師叔，峨嵋劍派估計也就不複存在了。” 謝白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峨嵋劍派自我這代起，漸漸有凋零之勢，或者說已經處於青黃不接的局麵，我當上峨嵋掌門之後，先有六鬥米教的強勢崛起，後來又有西蜀大肆興辦學堂，許多人紛紛棄武從文，加上峨嵋山地處較偏，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荒涼，所以門裏弟子一下子走了許多，加上老的老，死的死，便成如今這般模樣了。” 老人話裏頗有幾分寂寞和無奈，試想誰人不曾年輕過，又有哪個年輕人不熱血，不衝動，不激情？ 想來老人年輕時也有壯大峨嵋劍派的念頭和行為，可惜生不逢時，遇上了這麼個時代，渾身力氣無處使，即使再努力也隻能付諸東流。 到如今，人老了，頭發白了，精力也少了，隻能收養一些孤苦小孩，傳授武藝，聊以寄慰。 估計許多人都不知道峨嵋劍派如今的狀況，否則莫說位居西蜀三大門派之列，隻有謝白眉一人獨撐大局的峨嵋，想來隻能退居二三流了。 徐嘯虎不禁疑問道：“門下弟子要走，您都不阻止嗎？” 反正在丁卯營中，是絕對不允許有人逃跑的事情發生，逃兵，那是隻能有一種下場的。 謝白眉搖搖頭，苦笑道：“阻止什麼？強扭的瓜不甜。” 見老人有些傷感，徐嘯虎趕忙轉移下目標，“不過我覺得青溪的砍柴功比你好多了。” 謝白眉聞言大喜，“你也看出來了，我們師徒三人，也就青溪這小子最有天賦了，這砍柴功估計要在他手裏發揚光大的。” 最有天賦？徐嘯虎不得不考慮眼前這老人是不是話後頭還藏著什麼？但老人言辭鑿鑿，不像是在說反話假話！ 而且徐嘯虎隻是隨便一說而已，沒想到惹來謝白眉這麼多嘮叨，難道這老小子真有準備把砍柴功傳承下去？ 不得不說，昨晚剛見到謝白眉之時，尤其他露了一手神乎其技的隱氣功夫，徐嘯虎可是把他當做深不可測的武林名宿來對待的，可幾次接觸下來，徐嘯虎越來越感覺這老人有些滑頭……但更多的，還是親切，自然，平易近人，徐嘯虎覺得此人很好。 徐嘯虎打趣道：“你應該多創一些武功出來的，峨嵋能不能重現輝煌，可就全靠這個了。” “我是管不著了，你看我都這麼老了，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啊，交給青衣青溪這些年輕人就可以了。” “可我看師叔的身子還結實的很啊？” “實話跟你說吧，我早就想撂擔子了，之前是我的那些師兄弟跑得比我快，我又不忍心師父後繼無人，這才接下峨嵋掌門之職。” 老人說的十分委屈，好像被人趕鴨子上架似的，但明白人都知道，別看如今峨嵋山凋零，可幾十年前，山上可是人才濟濟，謝白眉若沒有天縱之資，何以能服眾？ 以一人之力，獨撐一派，使峨嵋山屹立不倒！ 許多事情絕不是表麵上看得那麼簡單的。 謝白眉繼續說道：“其實我很早就羨慕那種閑雲野鶴的日子，隻等徒弟們長大接過衣缽，我馬上就留開溜。” 徐嘯虎隻能伸出大拇指，“希望師叔早日實現夢想！” 謝白眉伸掌按下，突然嚴肅問道：“小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奇遇？” 徐嘯虎一聽，渾身大震。 謝白眉又馬上換上了笑容，“哈！真被我猜中了。” 麵對此景此人，徐嘯虎實在是無語了，可他在這個老人麵前實在是深沉不起來。 “古人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明白嗎？” 事實已經如此，徐嘯虎也不扭捏了，“請師叔明示。” “想來你也不是炫耀之人，所以知道內情的人。”謝白眉指了指徐嘯虎的肚子，“應該不多吧？” “你我而已。” “我能知道傳功於你之人是誰嗎？” 徐嘯虎一臉難堪，謝白眉擺擺手，“算了，不說也罷。” “多謝師叔諒解。既然師叔已經知道了，還請指點一番。” “指點不敢，傳你武藝之人，恐怕要比我高上十倍百倍。” “師叔過謙了，隻是傳我武藝之人已然仙去。” “原來如此。”謝白眉點點頭，“打個比方，我們練武之人，就仿佛是在打理一片菜園子，我們平時的練功，就等於是在鋤地，拔草，播種……但你知道這裏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徐嘯虎也是一點就通之人，問道：“是水嗎？” “對！萬物生長都需要水。練武之人，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尤其這口氣，才是最重要的，就仿佛水一般，若是沒有它，即使你再努力，整片菜園子你也別想有一顆菜苗子，而傳你內力之人，就仿佛給了你一方池水，你盡可以用池中之水澆地澆菜，助其增長。所以你的武藝，注定是一日千裏。” “師叔，我要如何才能把池水給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能一天吃一百個饅頭嗎？” “不能！” “那你為什麼要強求把池水都給用完？凡事欲速則不達，那樣不僅糟蹋了水，而且還會使菜苗子直接被淹死。” “明白了，磨刀不誤砍柴工。師叔，那我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你是想從我這裏學點什麼吧？” 徐嘯虎大喜，點點頭道：“可以嗎？” “你要準備加入我峨嵋劍派嗎？” “不了，我可不想來砍樹。” “哈哈，瞧你走路笨拙模樣，估計隻會使用蠻力吧？不過峨嵋上乘輕功我是不能傳於你，但基本心法還是可以的。” 徐嘯虎有些迫不及待了，“多謝師叔！” 謝白眉笑道：“有條件的。” “啊？” “把這些柴都給我扛回去。” “完全沒問題。” 兩人開始往回走，謝白眉一身輕鬆飄飄然，徐嘯虎背上則是堆得如小山般高的木柴。 “師叔，你說青溪最有希望練成絕世砍柴神功，這樣真的嗎？” “絕世砍柴神功，這名字我喜歡！” “青溪有沒有可能……” “當然有，我的眼光，豈會有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