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腸嘴的模樣,也不用什麼化妝,往人麵前一站,就是戲台上一個活脫脫讓人捧腹而笑的醜角。 而且他嗜酒如命的形象,很難讓人想象他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再加上剛才在客棧裏,臘腸嘴還勸阻徐嘯虎不要和老板起衝突,這哪裏有一點高手風範,完全就是一個和稀泥的和事佬嘛! 但越是平凡的人,其爆發起來往往越是厲害。 臘腸嘴便屬於這般人物。 他手中的劍屬於軟劍,劍柄持在手中穩若磐石,劍尖卻不住顫抖,如毒蛇吐信一般,讓人捉摸不清它下一步會咬人的哪個部位? 臘腸嘴的臉上充滿了自信,他出道三十餘載,從未有過失手,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但臘腸嘴,看了徐嘯虎一眼之後,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一絲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因為後者,似乎比他更有自信。 臘腸嘴平日裏隱藏得深,所見所聞比常人更加細微,所以他明白徐嘯虎臉上的神情,絕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然後他馬上覺察到異常了,他手中的劍,還沒來得及刺中徐嘯虎,他便感覺一陣勁風率先襲來。 果然中計了! 這是臘腸嘴的第一反應,之前徐嘯虎故作茫然,便是為了引自己上鉤的。 所以如果硬要刺下去,徐嘯虎會不會死不知道,自己肯定會先死在前頭的,以自己的身手,沒必要和一個無名小卒拚命,完全可以麵對麵地擊倒對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還是比較珍貴些的。 他很快便做出了取舍,半途中猛然扭身抽劍,躲過徐嘯虎的攻擊,整個人落在了一丈之外。 臘腸嘴一刺一退,徐嘯虎站著似乎沒有動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對於場中兩個高手來說,不亞於經曆了一場激烈的生死決鬥。 有時候,生死成敗,隻在於人的一個猶豫之間而已。 徐嘯虎手上拿的是一根馬鞭,如果臘腸嘴硬要刺下去,徐嘯虎絕對會死,而他最多受點傷而已。 但世上沒有如果。 臘腸嘴不由得有些憤怒,因為他有些上當受騙的感覺,隻是他卻不認為是自己的膽識不足。 “鬼殺?”徐嘯虎開口問道,他還是想確認下對方的身份。 “你想知道?”臘腸嘴問道。 “我不想連跟誰打架都不知道。” “知道了你反而會後悔的。”臘腸嘴話裏挑釁意味十足。 “不知道,我才後悔。”徐嘯虎淡淡回道。 “我就是鬼殺,天底下,隻有老板知道我的身份,以前是,將來也是。”臘腸嘴說這話的時候,手中已經開始暗暗用勁,隨時準備再來次奮力一擊。 “我敢保證,從今天開始就不是了。”與人比武的次數多了,徐嘯虎逐漸明白了垃圾話的重要性,若是能把對方激怒或是講懵,那接下來絕對會省好多氣力的。 “小子猖狂!你躲過了我兩次暗殺,我就不信你的運氣還會這麼好!”鬼殺瞪著眼睛說道。 “我可不是全靠運氣的。”徐嘯虎說完晃了晃手中的馬鞭,這其中還要包括實力和膽識,缺一不可。 “多說無用!” “你不會想再躲起來起來暗中出手吧?”徐嘯虎譏笑問道。 “沒那閑功夫了。” 鬼殺說完,也不廢話了,直接提劍衝殺過來。 徐嘯虎收斂了笑容。 鬼殺的劍,是他生平所未見的。 陸無雙的劍霸道,李青衣的劍輕盈,火鳳的劍多變,郭奉仙的劍平和,而鬼殺的劍,以詭異見長。 徐嘯虎一時很不適應,因為鬼殺的劍,似乎可以從任何角度刺過來,上下左右前後,似乎無所不在。所以他隻能不停地躲閃跳躍,盡量拉開與鬼殺的距離。 話說徐嘯虎的打鬥經驗最近也是蹭蹭地往上漲,他從戰場上學會了永不後退,而與耶圖魯的數次交鋒中,他更是從後者身上學到了許多。 耶圖魯沒有名師授藝,大多武功都是抄襲他人,許多招式更是現學現賣,卻偏偏能打遍西域無敵手,這其中不是沒有原因的。 簡單直接,敢於冒險——這是耶圖魯一身武功的歸納。 仿佛富貴險中求一樣,耶圖魯的武功,不以招式繁雜精妙克敵,而以簡單驚險製勝,甚至許多人被他打敗之後,還會覺得自己隻是輸了那麼一點,甚至還有人會把失敗歸咎於自己運氣不好。 也可以換句話說,玩得就是心跳。 徐嘯虎在鬼殺的連綿劍招攻擊之下,似乎隨時都有被對方刺中的可能性,但偏偏關鍵時刻他都能躲過——耶圖魯龐大的身軀卻能輕鬆躲過對手的攻擊,主要依靠的是腳步的走位,徐嘯虎從其身上學得不多,但關鍵是他身子要比耶圖魯小許多啊,足以應付鬼殺的攻擊了。 時間一久,鬼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每次都是差那麼一點便刺中徐嘯虎,這也太詭異了,若不是對方運氣太好,那就是對方故意在玩自己。 鬼殺有些急了,平日隱藏身份以小醜模樣示人的他,自然不會在乎以大欺小什麼的,可這麼久還拿不下對方,這就有點難堪了。 而且此處不像客棧那麼荒涼,隨時會有人經過,若是被第三者撞見,可就不妙了。 他不由得加快了劍速,一時徐嘯虎身周滿是劍影,劍嘯聲不絕。 雖然形勢看上去更危險了,可徐嘯虎要的便是這結果,前麵說了,鬼殺的劍術以詭異見長,現在他加快了劍速,那麼劍招也就變得直來直往,沒那麼難以捉摸了。 而徐嘯虎最不怕的就是與人比速度了——當然,輕功除外。 兩人又拚殺了百招,鬼殺終於逼迫徐嘯虎露出了破綻,他的劍,狠狠地刺向徐嘯虎的心口。 這下你還不死! 鬼殺有種心中鬱悶一掃而光的感覺,事情終於可以解決了。 但他很快便又傻眼了,因為他的劍,始終沒能刺得下去,甚至他想抽劍回來都很難。 杜大鵬送的馬是好馬,好馬配好鞍,與之配套的馬鞭自然也是屬於上等的,不僅輕巧柔軟,而且韌性十足。 徐嘯虎不懂鞭法,所以從始至終他隻在開頭時候甩了一鞭子,然後馬鞭就緊緊攥在手中再沒出過一招,他一直在等待機會,等待鬼殺自己送上門來。 鬼殺的劍刺過來之際,因為劍招簡單明了,徐嘯虎很容易看清劍招的軌跡,然後他以更快的速度,揮動馬鞭纏上了鬼殺的劍。 接著徐嘯虎抓住鞭尾,雙手猛然用力一拉,鬼殺的劍被馬鞭緊緊箍住,絲毫動彈不得,進退兩難。 如果鬼殺此時能斷然棄劍,他或許還可以逃過一劫,可他高估自己,還以為自己可以抽劍出來,所以仍然緊緊握劍不放。 徐嘯虎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猛然快速向前踏出幾步,原本還使勁抽劍的鬼殺頓時感覺力道用空,持劍的右臂有些不受控製。 寒光又一閃。 軟劍所反射出來的劍光,鬼殺自然是十分熟悉,可他還是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劍光越來越近,讓人感覺絢爛無比。 鬼殺的眼睛猛然一睜,然後緩緩黯淡下來。 徐嘯虎站在鬼殺的左側,原本攥著馬鞭的雙手放鬆了下來,而被馬鞭緊緊纏住了的軟劍,嵌在了鬼殺的脖子裏,鮮血從軟劍周圍噴濺而出。 “你是好樣的……” 鬼殺說完這五字,緩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