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月亮依舊皎潔明亮，一切都很平靜。 但至於兩人是不是睡得像表麵上那麼安穩，那就隻有兩人自己心裏清楚了。 東方的太陽又升起，光明驅走黑暗重新照耀大地。 而捉拿凶手的官兵們又迎來了難熬的一天——沒錯，是難熬。 因為抓不到凶手，昨天許多人都挨了棍子，即使那些身處高位的大官也不能例外。 皇帝胡禕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要詢問下案情的進展，得知滿城兵力出動卻依然未能抓住一個凶手，胡禕當即龍顏大怒，無論地位高低，每個人領十個板子回去。 刑部大獄內，鞭打聲，慘叫聲不斷，空氣裏充滿著濃濃的血腥味，更還有刺鼻的皮肉燙焦的氣味，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承認自己是刺殺楊景的凶手，獄卒官差喜衝衝地提著犯人去交差，可經過詳細而縝密的拷問之後，這些“凶手”又都坦白了，他們不是真凶，隻是被屈打成招了而已。 這些人還算是幸運的，他們起碼還能活著，監獄內卻不知有多少人因為挨不住毒打而當場殞命，南春城的監獄，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車屍體運到亂葬崗。 獄卒精力十分充沛，拷問犯人可以從早晨一直持續到深夜，尤其在夜深人靜之時，監獄中的慘叫聲和呻吟聲可以傳出很遠，附近的小兒半夜驚醒啼哭，百姓為免惹禍上身，以棉花塞住耳朵，並掩住小兒嘴巴不讓其啼哭。 他們心中咒罵楊景，生時剝削百姓也就罷了，現在死了還是不肯放過百姓，真是個千年禍害！ 因為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官兵抓不到人，就隻能破門而入，重新一家一戶搜過去，於是百姓家中剛補好的門又壞了。 官兵每到一家便是雞飛狗跳，可以說百姓的神經每一個都是緊繃著，脆弱得幾乎再壓一根稻草就要垮掉了。 但過午之後，官兵的動作緩和了下來，春滿樓的消息也是蠻靈通的，徐嘯虎從樓下人的談話中得知已經抓到凶手了。 抓到凶手了？徐嘯虎看看自己，再看看邪圖魯，一時無語。 官場上的貓膩，確實太多了。 卻不知又有多少無辜的人遭殃了，徐嘯虎突然感覺心中有愧。 胡禕的聖旨也下的很迅速，三個大字，斬立決。 傍晚時分，數十顆人頭在南門落地——很貼切地執行了胡禕的聖旨，寧可錯過，不可放過。 既然找到了凶手，城內的警戒力量自然也減弱了許多。 徐嘯虎可以明顯看見街上的士卒少了許多，估計今晚過後，這些官兵便要回到他們原先的崗位了。 入夜之後，春滿樓又開始活躍起來了。 鬱悶了兩個晚上之後，很多人都想出來狠狠發泄一下，而春滿樓就是個最好的場所，因為這裏有最好的酒，最好的菜，當然還有最好的姑娘。 一下子湧進這麼多人，春滿樓的後廚人手就顯得不夠了，雪上加霜的是，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的他們，又發現異常了，食物丟失的情況又發生了。 昨晚的那位管事又來了，他仔仔細細裏裏外外重新檢查了一下，眼睛幾乎沒眨過，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但食物還是平白無故地丟失，嚇得他都以為是見鬼了。 如此一來，他也就明白昨天被開除的幾人是無辜的，但他不敢承認，若是承認那就是公開說自己錯了，於是他強硬命令在場人不許把今晚這件事泄露出去，違者逐出春滿樓。至於食物丟失的事情，那就讓它丟失吧，然後管事便灰溜溜地逃離了此地。 徐嘯虎躲在暗中，拍了拍肚皮，顯得十分愜意，話說這春滿樓的菜做得確實不錯，味道鮮香，微辣酸甜，十分開胃，所以他不由得比昨晚多吃了許多，卻不知他吃得越多，整個春滿樓的後廚人員嚇得就越慘。 還是跟昨晚一樣，等徐嘯虎提著一大包食物回到屋頂之後，邪圖魯才開始行動。 徐嘯虎仔細觀察邪圖魯的一舉一動，後者的動作，比起昨晚已然矯健了許多，估計傷口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依目前狀況，最多再過一兩天就可以痊愈了。 他不由得沉思了起來，雖然目前兩人還能和睦相處，但這都是建立在邪圖魯有傷的情況下，若是後者完全恢複了，就不會是這種局麵了。 徐嘯虎感覺自己還能與邪圖魯一戰，或者說還有逃跑的機會，可火鳳，也就是如今的傾城，重傷又加上失去武功，邪圖魯想要對付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沒等徐嘯虎多想，邪圖魯就回來了，他趕緊溜回自己的位置。 如同昨晚一般，邪圖魯回來之後便開始呼呼大睡，而徐嘯虎，又悄悄地來到傾城的小院子。 比起昨晚，小院門口多了兩個護衛。 卻是今晚許多人都想見傾城一麵，未免人多喧雜吵到傾城，所以春滿樓特意安排人守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 但對徐嘯虎來說，有沒有這兩人都一樣。 他很快繞過兩人來到居中房間的外麵，此時隻有圓臉丫鬟一人在裏麵照顧傾城，估計是沒人說話陪伴的緣故，圓臉丫鬟不時打著嗬欠，有昏昏欲睡之勢。 沒等多久，徐嘯虎便看見圓臉丫鬟趴在桌子上以手為枕睡著了，而且還隱隱有呼嚕聲響起，顯然連續忙碌幾晚給累壞了。 悄無聲息地進屋，就在徐嘯虎望向床頭的那一刻，床上的傾城也正好睜開了眼。 這也太巧合了，怎麼自己剛到傾城就醒了？ 難道傾城已經恢複了記憶，或是武功？ 徐嘯虎輕輕說道：“火鳳？” 傾城沒有回答，隻是睜大眼睛看著徐嘯虎，她的臉色還是十分蒼白，不夠比起前晚來有生氣了許多，顯然正在慢慢恢複過來。 “你對我有印象嗎？”徐嘯虎又問。 傾城依然沒有回應。 “如果你是火鳳，而且想離開這裏，我可以帶你離開。” 徐嘯虎說得十分真誠，如果傾城真是火鳳，雖然兩人有過仇怨，但徐嘯虎依然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她脫離苦海，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傾城似有所動，但很快便又歸於平靜，依然不發一言一語。 “你是不是不能說話，是的話眨一下眼睛。”徐嘯虎耐心說道。 但傾城，這次卻十分幹脆地閉上了眼。 徐嘯虎有些尷尬，自己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對自己就沒印象？ 又或者，傾城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估計是羞於開口吧？畢竟她從一教聖女淪落為青樓花魁，這其中的落差可不是一丁點，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孱弱的一麵。 站了一會兒，傾城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傾城的心思，徐嘯虎是猜不透，但他的耐心漸漸被磨光了，加上此地不能久留，於是他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就在徐嘯虎跳出窗外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