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當國為人沉著冷靜，喜怒不形於色，尤其是當上破唐營校尉之後，他都是給人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形象。 但看到徐嘯虎幾乎以一人之力，迫使己方三千人馬停滯不前之後，他當場就發飆了。 破唐營，從未如此狼狽過。 以前沒有，現在也不能有。 黃當國怒了，將士們自然也要給力。 盾牌掉了，撿起來繼續；盾牌壞了，那就用身體頂上，用自身血肉給其他人當盾牌。 戰場！ 這就是戰場！ 死亡，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以自己的死，給戰友換取前進的機會。 許多破唐營將士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一些人衝到義軍麵前之時，身上已經插了不下十支箭。 義軍有些被破唐營的瘋狂舉動給嚇壞了，從未經曆過沙場征戰的他們，第一次感覺到戰場的殘酷和瘋狂。 人命如草芥，生命在這裏流失得太快了。 尤其到了後來，義軍都隻是機械性的射箭，因為緊張，箭矢的準確度也下降許多，個別人甚至手腳發抖，心生怯意。 眼瞧大批敵軍瘋狂湧上來，最近距離已經不足五丈。 “退！” 杜大鵬一聲令下，大家急忙撤到柴薪草垛之後，然後把通道給堵住，不讓破唐營順勢追進來。 在犧牲了百餘名將士之後，破唐營終於衝進了義軍的範圍中。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數排由木材堆成的一丈來高的柴堆，但是義軍都已經不見蹤影了。 這是幹什麼用的？用來燒火用的嗎？那也太小瞧破唐營將士的能力了，他們完全有時間在大火燒起來之前安全離開。 “怎麼回事？人呢？” “劈開它！”有的士卒開始抽刀狠剁柴堆，“啪啪”作響。 “太麻煩了，翻過去！”有人開始徒手往上爬。 “大家小心。”黃當國趕到之後，第一眼就感覺這裏有問題，隻是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對方擺出這架勢，絕不會是單單用來阻攔自己的，那樣還不如在地上挖條深溝管用！ 還有，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氣味？ 黃當國嗅了嗅，似乎有些刺鼻。 不對，這是黑油的氣味，黃當國急忙低頭，卻見地上不知何時已經滿是黑油。 “撤退！” 身經百戰的黃當國明白醒悟過來，毫不猶豫下令撤退，邊說他整個人邊往後退。 話音剛落，率先爬上柴堆的士兵被突來襲來的冷箭射中喉嚨，慘叫一聲跌落下來。 然後柴堆另一頭射來幾支火箭，精準地落在了空地上。 呼！ 黑油遇火馬上燃燒起來，義軍把能搜集到的黑油全部用在這裏了，火勢一下子蔓延開來，一時火光大盛，把整個山穀照得亮堂堂的，許多來不及撤退的士兵當場被火焰給吞沒。 山穀內一時慘叫聲不斷。 —— 太陽落山之後，頂替它的是一彎殘月，已經掛在半空中了。 月光微弱，似乎就要被周圍的星光所遮掩。 天色越黑，也就越難趕路。 楊驍的心很急，甚至臉上的神情也毫不掩飾地體現他心中的焦急。 杜大鵬派人傳來的消息，他已經接到了。 對於徐嘯虎先斬後奏的行為，他沒有一點反對，甚至還完全讚同徐嘯虎和杜大鵬的做法，所以現在他正在往餃子穀趕去與義軍彙合。 不知道破唐營的動向如何，不知道戰鬥是否已經開始，不知道滇州義軍是否能擋住破唐營？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楊驍唯一關心的，就是如何能盡快趕到餃子穀。 “到了！”前方帶路的義軍向導指著前方的山穀說道，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一路上他可沒少被楊驍催促，“前方就是餃子穀了。” “似乎感覺有喊殺聲？”楊驍一臉的嚴肅。 “那邊是不是著火了？怎麼感覺一片紅通通的？”有人驚訝問道。 “大家加快速度，希望我們沒有來遲。”楊驍說著，腳下發力，率先朝餃子穀衝去。 “跟上。” “速度。” 在長途跋涉一整天之後，虎翼軍的速度依舊不減，甚至在這個時候還可以加速。 大軍來到穀口之時，已經有人在打鬥了，“叮叮當當“的刀槍碰撞聲不絕於耳。 “黃燦。”楊驍赫然發現竟然是黃燦十來人正與幾十個敵軍混戰，因為人數劣勢，他們有些抵擋不住，且戰且退。 “殺。” 楊驍帶頭衝殺過去，在虎翼軍的碾壓之下，幾十個破唐營士兵全部被殲滅，沒有一個活口逃走。 “你怎麼在這裏？”楊驍問道，他還以為黃燦會跟徐嘯虎在一起。 “統領，我也想問你這話。”其實黃燦更驚訝，他一直以為前方的砍殺聲是楊驍大軍與破唐營在交鋒。 “那就不要問了，隨我衝進去。”楊驍咬咬牙，希望自己沒有來晚。 —— 柴堆的火還在零零落落燒著。 山穀兩旁的植物燒了個精光，沙土被大火烤的炙熱無比，周圍空氣裏的氧氣似乎都被燒沒了，身處其中呼吸困難頭腦發脹，一切都顯示著剛才的大火是如何的猛烈。 但比大火更慘烈的，是義軍和破唐營的戰鬥。 地上除了屍體還是屍體，戰鬥如此慘烈，以至於甚少有傷員。 要麼站著戰鬥，要麼躺下死亡。 黃當國神色凝重，拔出佩刀，準備親自帶隊衝鋒。 這已經是破唐營第四次衝鋒了，前麵三次都被義軍頑強擋下來，硬生生把破唐營阻攔在山穀裏。 雖然己方在衝鋒中傷亡比義軍要好許多，但義軍頑強的抵抗力和奮不顧身的拚命勁，還是讓黃當國十分吃驚，他甚至突然有種危機感，這次若是再不能成功，今夜破唐營就要栽在這裏了。 山穀的出口狹窄，隻能容納十來人並行，這種地形使得破唐營不能發動大規模的衝鋒，無法發揮自身優勢；而對義軍來說，這地形簡直太有利了，徐嘯虎一人外加一把槍，便可以守住山穀的半邊，杜大鵬他們隻要專心負責另一邊即可。 此時的徐嘯虎，站在一堆屍體之中，滿身傷痕，衣服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但他腰杆依然挺直，綠辰槍依然依舊握得穩穩的。 林秋已經好幾次帶人想把他換下，但都被徐嘯虎拒絕了。 不到最後一口氣，就絕不後退。 但不用堅持到最後一口氣了，因為徐嘯虎已經聽見破唐營後邊響起了廝殺聲。 他笑了，虎翼軍主力終於還是趕到了。 今晚，終於可以吃上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