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雖然聲勢小了不少，卻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樣子，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早晨，雨水把夏日的炎熱給衝散了，周圍空氣裏充滿著清涼的氣息。 雨點打在房頂之上，發出清脆的“劈劈啪啪”之聲。 若是在往常，曹錯肯定會賴在床上不起來，好好享受這種愜意且寧靜的氣氛。 但他現在，卻是雙腿跪在了地上，渾身哆嗦，眼裏滿是驚恐之色，渾然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因為他所跪倒的對象，正是此次奉旨剿滅滇州叛軍的主將孔玉麟。 四周還站著的七八個將領，有的人盯著曹錯，有的人直接無視，他們臉上神情各異，有冷笑，有嘲諷，更有仇恨。 雖然曹錯的體型不算小，但在這些人麵前，他就隻是一頭大肥羊而已。 孔玉麟，南越四獸中的“狼”。 因為他的殘暴，每過一處必是生靈塗炭，在百姓中惡名遠播，甚至小兒夜半啼哭，說一聲“孔玉麟來了”，嬰兒會立即停止啼哭；可也因為他作戰很少有敗績，戰功彪炳，深得胡禕喜歡和信任，此次攻打滇州，更是胡禕欽點。 他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因為常年征戰的緣故，整個人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依然孔武有力十分精神，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會年輕許多，隻是他那陰沉的眼神讓人看得很不舒服。 即使是親信手下與之目光接觸，心裏也會一陣發怵。 孔玉麟沒有看一眼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曹錯，昨晚一仗，原本萬事俱備的，可惜傾盆而來的大雨，叫停了雙方的混戰，也衝走了他拿下滇州義軍的第一功。 當然，這第一功，對象不是徐嘯虎那支十人小隊，而是後麵才加入戰場的楊驍隊伍。 “曹錯，你可知罪？”孔玉麟冷冷盯著曹錯說道。 “下官該死，下官該死。”曹錯不住地磕頭哀求。 但他心裏其實是很不爽的，因為孔玉麟讓他在前方帶兵，自己卻躲在暗處，這分明是要他當炮灰的節奏，如果事成，不知他是否會有賞，但大功勞肯定是孔玉麟的。 可惜這些話他隻能藏在心裏，官大一級壓死人，加上孔玉麟陰騭的個性，他不敢有任何的反抗或不滿。 “你確實該死。”孔玉麟眼裏閃過一絲厲色。 “將軍饒命，請再給下官一個機會，我保證會將功補過的。” “機會？”孔玉麟微微搖頭，冷笑道，“三千人的隊伍，竟然被區區幾人給嚇破膽，你還能做什麼？還想再有什麼機會？” “將軍，下官一定會戴罪立功的。” “不用了，你還是下去陪那些戰死的士兵吧！”孔玉麟說完一揮手，很快有人上前，把曹錯拉了下去。 “將軍饒命啊。”曹錯嚇得眼淚鼻涕俱下，拚命掙紮，可惜哪能抵得如狼似虎的士卒，很快他就被人拖出營外。 在此期間，營中站著的其他將領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冷眼旁觀。 昨晚的事，確實讓這些將領心中都憋著一團火，雨水不僅沒能剿滅他們心頭的火焰，反而越燒越旺。 孔玉麟原本的計劃極好，他也知道滇州義軍最近勢頭很猛，而他這次所帶的兵馬隻有一萬，人數上還趨於下風，冒然前去估計占不了便宜反而會吃虧，於是他便想出以曹錯的人馬為餌，釣出滇州義軍，然後他再趁勢出擊，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可惜曹錯昏庸無能，黃燦十人小隊闖營就被嚇得不輕，急忙發出信號求援，不知情的孔玉麟等到出兵之後，才發現對方隻有區區幾人，可惜此時已經晚了。 甚至因為把重心都放在黃燦小隊身上，還被臨時趕來的楊驍部隊狠狠打了個突襲，損失不小。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問題是死了這麼多人，竟然沒能拿下滇州義軍。 這對孔玉麟來說，實在是一個天大的恥辱。 恥辱，必須用鮮血來洗。 所以曹錯必須要死，其實他是既可悲又可憐，一方麵他確實有錯，另一方麵他是被孔玉麟當做替罪羊來殺的。 “孔老賊，你不得好死！”曹錯的聲音隱隱傳來，但很快就沒有聲響了。 孔玉麟絲毫沒有受曹錯臨終前咒罵的影響，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咒他不得好死，可他依舊活得好好的。 他掃了一眼部屬，緩緩說道：“經過昨晚一仗，那些叛軍肯定不會再上當了，諸位可有什麼好計劃？” —— 環繞滇州的城牆，因為韋克勞在任上不時有派人修葺翻新的緣故，所以還算堅固。 高高的城頭上站著幾個穿蓑衣的人，正是楊驍，杜大鵬，徐嘯虎和黃燦。 大雨如同一副簾子，遮住了遠處的景物，放眼過去一片朦朧。 楊驍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感受落下來的點點雨滴，口中喃喃說道：“好雨啊！” 確實是好雨！ 突如其來的大雨，使得黃燦的小隊和楊驍的援軍安然離開；另一方麵，大雨把地上浸泡得*****此時行軍，完全就是自找苦吃，所以孔玉麟的大軍一時半會是不會攻打過來的，這給了義軍一個喘息還有準備的大好機會。 孔玉麟本來想打一個埋伏的，可惜曹錯的無能魯莽，使得他不但白白浪費了一個絕佳機會，還把自己給暴露出來，現在就算想暗中偷襲滇州也沒什麼機會了。 饒是如此，杜大鵬還是撒了許多探子出去，孔玉麟的大軍一有動靜，這邊馬上就會有消息。 “滇州好像很久沒下過這麼大的雨了。”杜大鵬有些慶幸地說道。 “孔玉麟這老將，果然是老奸巨猾，幸虧我們運氣好，還有統領的警覺性夠高。”想起昨晚的事情，黃燦還有些心有餘悸，若不是楊驍率隊突然插入，恐怕再大的雨也救不了他的。 回城之後，杜大鵬連夜派人刺探消息，終於零零散散地得到這支突然出現在滇州附近的南越兵的消息。 尤其得知領兵將軍是孔玉麟之後，他們還不由得一陣後怕。 “孔玉麟和蕭青雲號稱‘南孔北蕭’，蕭青雲與唐軍對抗數年而不落下風，厲害之處自不用說，孔玉麟能與之齊名，斷然不是吹出來的。此次他率領的一萬大軍，竟然能深入滇州五十裏之內而不被我們發現，單憑這點，就絕對是多謀多智之將。他麾下的大軍，士卒精銳雖然不如破唐營，但有孔玉麟坐鎮，就絕對不能小覷。” 楊驍看了一眼杜大鵬，臉色凝重說道：“所以，我們遇上勁敵了。” 他的渡江本意，是想在南越的腹部插上一柄尖刀，然後再使勁攪動，最好狀況是能把南越的五髒六腑給攪爛。 可惜餃子穀一戰，雖然虎翼軍名揚天下，卻折損了一半的人馬，實力大受影響。 雖然如今杜大鵬的義軍人數有萬餘之眾，可惜都是近日剛剛拚湊出來的，訓練度和磨合度遠遠不足，不能像虎翼軍那般任憑他隨意使喚。 而且更重要一點，楊驍雖然征戰多年，可他手上統率的兵馬，還從沒超過三千人。 所以這種萬人作戰的大場麵，他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