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春城和滇州之間,每隔三十裏的距離便有一座驛站。 這是朝廷為了第一時間得到孔玉麟大軍平亂的消息而臨時建造的,裏麵十分簡陋,就是一間普通的房子外加一個馬夫,以及一些馬兒吃的精料和清水而已。 至於把原先的驛道加寬修固什麼的,根本無從說及,簡直就是奢想,朝廷才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叛亂而浪費金錢的。 但這些日子,驛道上馬兒不絕,這些驛站的忙碌程度完全不輸連接南春城和江北大營的那條驛道。 又是一匹駿馬飛一般地衝進了孔玉麟的大營,驛卒翻身下馬,然後急匆匆拿著公文遞給了軍中的值班將領,不一會兒,這公文便送到了孔玉麟手上。 孔玉麟也不看,隨手把公文遞給了羅世信,說道:“你看看。” 羅世信抽出公函,低頭細瞧。 孔玉麟找了個椅子一屁股坐下,問道:“怎樣?” 羅世信回道:“上頭對我們剿滅幾股叛軍一事十分高興,重重有賞……” “好了好了。”孔玉麟打斷羅世信的話,眉毛一挑,說道,“可以說重點了。” 重點,通常都會以“但是”兩字來轉折的。 “但是,朝廷仍是希望我們能早點剿滅滇州叛軍。”羅世信小聲回道。 孔玉麟沒有說話,其實公文上的內容他差不多都已經猜到了。 因為破唐營的緣故,滇州叛軍已已然成了朝廷的眼中釘,一日不除,胡禕是絕不會心安的。 但這顆釘子若是那麼好解決,孔玉麟又豈會按兵不動這麼多天? 沉默了一會兒,孔玉麟打破了沉默,問道:“世信,那批投石車什麼時候可以到?” “因為投石車比較笨重,運輸很不方便,按現在速度,估計明天下午就可以到了。”羅世信回道。 “吩咐下去,讓運送隊伍加快速度,爭取今晚可以到,明天可以投入戰場。”孔玉麟命令道。 “是!”羅世信回道。 這批五十架投石車,是孔玉麟向蕭青雲要來的。 投石車,遠不是想象中車上放塊石頭能射出去就行的那般簡單,如果投石車車身牢固性不夠,用幾次就會垮掉,若是製造得不夠精妙,準確性和力度就會不足,威力也會大打折扣。 而蕭青雲這批投石車的威力,孔玉麟曾親眼目睹過,一條丈餘長的小船,很輕鬆就被它拋出去的石頭給攔腰砸斷,大船雖不至於當場砸沉,而隻要在船身上砸個洞來,也夠對方手忙腳亂的了。 那種數百塊巨石齊發,黑壓壓一片,仿佛能遮天蔽日一般的情形,看著都使人膽顫心驚,更不用說目睹石頭砸中船身的那種毀滅性的破壞力,早已給唐軍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了。 可以說,每次與唐軍交鋒,蕭青雲都會讓拋石車打頭陣,而且是百試不爽。 而蕭青雲能同意一口氣借給孔玉麟五十架投石車,實在讓後者驚愕了好一陣子,原本他是獅子大張口的,蕭青雲能給十架他也心滿意足了。 畢竟按目前形勢,蕭青雲遠比孔玉麟更需要投石車。 因為蕭青雲麵對的是數十萬的唐軍精銳,而孔玉麟這邊,不到一千的蜀軍外加七拚八湊的叛軍,雖然對方人數占優勢,但孔玉麟六千人馬可以橫掃的情況便可看出,對手實力太弱,與孔玉麟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蕭青雲和孔玉麟的關係,根本就很少有交集,似乎還沒好到這一地步。 難道是為了給破唐營複仇的原因?孔玉麟也隻能這麼預估著。 直到後來胡魁領著五千人馬趕來,孔玉麟才恍然大悟,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助力啊。 雖然胡魁沒有在這裏,但孔玉麟相信,太子已經是迫不及待地想報仇了,估計他心裏比胡禕還急。 一想到那拋石車的威力,估計再堅固的城牆也禁不起幾次衝擊的,隻要滇州城的城牆一垮,那麼,自己的大軍便可以長驅直入,那麼叛軍人數再多,也阻攔不住自己進攻腳步的。 現在滇州城已在包圍之中,可說萬事俱備,隻欠投石車了,想到這裏,孔玉麟端起桌上的茶盞,不由得一陣輕鬆,打下這仗,自己似乎也可以退休養老了。 但就在此時,營外傳來了一聲急促的聲音:“急報!” 孔玉麟眉頭一皺,原本沉穩的右手竟有些抖了一下,裏麵的茶水差點濺了出來。 “進來!”羅世信說道。 營外士卒飛快地走進來,急促說道:“稟大將軍,投石車被搶。” “什麼?”孔玉麟大驚,然後“啪”的一聲,茶盞重重摔在桌上,大聲吼道,“你再說一遍。” “大將軍,投石車被搶了。”報信士卒回答得是膽戰心驚。 “什麼時候?在哪裏?”羅世信搶先問道。 “在五十裏外的小山湖。”報信士卒回道。 “葉維敏呢?連這點小事他都做不好,他死了嗎?”孔玉麟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 葉維敏,正是此次護送投石車的將領。 “葉將軍當場就已經戰死了,回來報信的士卒也因為傷勢過重死了。”報信士卒小聲答道。 孔玉麟一怔,他的統兵有一條規矩,戰場之上,一營之中將死而兵存,全兵皆斬。 葉維敏戰死,說明護送隊伍是全軍覆沒了。 換而言之,護送隊伍不是偷懶也不是不給力,而是技不如人。 但孔玉麟想不通了,方圓百裏幾乎都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除了已經被圍住的滇州,哪裏還有軍隊能有這麼強的戰鬥力?要知道,護送投石車的人馬可足足有三百人的。 “世信,你趕緊率人去看看,務必要把投石車重新奪回來。”孔玉麟命令道,這個消息太震撼了,他有些冷靜不下來。 “是!” 羅世信說完,轉身便出營調兵遣將去了。 —— “小虎,這些大家夥看上去還真有點厲害啊!” 鄭玄摸著足有一人高,但長寬卻是他好幾倍的投石車,口中是“嘖嘖”稱讚不已。 “這應該就是南越最出名的投石車,可攻可防,極品中的極品。”老兵梁忠不愧見多識廣,很快便認了出來。 “防?怎麼防?”鄭玄疑問。 “我們都打到麵前了,投石車自然發揮不出它的真正實力。若是他們提早發現我們,不那麼猝不及防,這五十輛車一起發射石頭,我們就危險了。”梁忠解釋道。 “估計孔玉麟就等著這批拋石車來攻城了。”徐嘯虎似乎若有所思。 “哈哈,那我們毀了它,不就萬事大吉了。”鄭玄得意洋洋,自以為出了個好主意。 “這……是不是太浪費了?”梁忠猶豫著,這可都是寶貝啊。 “可我們就這麼幾人,投石車走得又慢,若是硬要運走,恐怕很難,很快就會被人追上的。”鄭玄回道。 “傷腦筋啊。”梁忠一副心疼的樣子。 但真正傷腦筋的,其實是徐嘯虎,因為梁忠這些人都把眼光轉向到了他身上,誰叫他是頭兒呢。 把這送上門的禮物毀了,用暴殄天物來形容也不為過;留著,簡直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一不小心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正猶豫間,徐嘯虎看見了不遠處的小山湖。 雖然名字裏有個“小”字,但小山湖實際上卻不小,麵積足有十來畝大小。 而且前幾天大雨的緣故,湖水滿的幾乎都要溢上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