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城,昇月麵館。
書生翻看著腰帶上空空的褡褳,麵露愁苦之色。自己這身衣服壓在箱底一直保存得很好呀!怎麼就會破了個大洞呢!書生望望遠天的青藍,心裏有些發恨,這老天,非得這樣捉弄他嗎?簇新的書生長衫,他最喜歡的水灰色,雖說布料一般,卻是當年最流行的式樣。這身長衫,還是夏月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呀!怎麼就會破了個大洞呢?最要緊的,自己吃了三碗麵,這麵錢拿什麼付?
長生果站在書生麵前,頗有耐心地看他將破洞的褡褳翻了一遍又一遍,隻將大洞越扯越大,卻仍沒翻出一文錢,嘴裏還切切地罵咧著,酸腐之氣漸盛。
半天,書生抬頭,極認真道:“錢確實丟了!”
長生果好笑地看著書生,問道:“我給您找去?”
書生撓撓頭,眨了眨眼,似下定了決心,問道:“確實半分都沒了,能賒欠否?”
長生果歪歪頭,努努嘴示意他看門口不賒賬的告示。
書生急地要哭了,許又覺得臉麵更重要,起身貼近長生果,小聲商量道:“要不,我做工償還怎樣?”
長生果想了一小會兒道:“洗碗、擦桌、掃地,七天!”
“七天?”
“我是大夥計,一天二十文的工錢;你是小夥計,一天隻能得十五文的工錢。”
“我吃三碗麵隻七十五文錢,五天計工才對!”書生伸出五個指頭嘲笑他不會算數或不識數。
長生果白了他一眼,慢慢道:“餘那兩天是利息。”
書生發怒:“我吃你家麵,還得付利息?”
長生果輕笑,溫和道:“吃麵不要利息,但以工償要收利息。還有,如果打碎了碗碟,另算------”
書生有些發狂,問道:“要不要也收利息?”
長生果麵露喜色,道:“你要付也是好的。”
書生鄙夷地看著長生果,問道:“你這麼能算計,為什麼不去放貸?”
“家裏叔叔不許的,”頓了一下,長生果又道,“掌櫃的是我叔叔,所以你不用考慮告我狀或誣陷我。”
書生恨恨道:“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卑鄙。”
“有話還是說清當麵的好,聽人說書生氣量都小的。”
書生氣結,有種想動手的衝動。
“你叫什麼名字?”
“做什麼?”書生沒好氣道。
“你如果覺得叫你‘小夥計’可以接受的話,我沒意見。”
書生將胸口已燃的火焰向下壓了壓,一陣深呼吸後,露出一臉溫和:“你可以叫我桑暮哥哥。”
長生果仍是好脾氣地笑笑道:“以入麵館先後論,你該叫我哥哥!”
桑暮徹底崩潰了,他攥緊拳頭看著麵前這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子,直想一拳打過去。
一臉清秀、溫和微笑的長生果抬起頭,雙眉微微蹙了蹙,似是感覺到空氣中異樣凝重的氣氛,微歎了口氣道:“就說不能對人好,什麼都替你想周到了,你卻衝我握緊拳頭。”少年持重地拍了拍桑暮的肩頭,一片好心道:“出門在外,凡事總得忍一忍才好。真動起手來誰知道打不打得過人家呢?”
聽到長生果老成的話語,桑暮一臉好笑道:“我還用你來教?”
長生果還想說教一番,門外卻走進幾人,有人喊了聲“夥計,來七碗麵,五碗大的,兩碗小的。”
長生果邊應聲“得嘞”邊回頭準備招呼著。清晰地聽有人異道:“長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