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卻話當年(1 / 2)

晴空照耀下的硯城並沒有因其灰色的主色調顯得清冷讓人斂性肅穆,相反卻透著古城獨有的儒雅與大氣,若說稍有的惱人愁緒,便是東盛、北芷、南杞三國使臣的齊訪了。唐有道心態平和地在城主府的議事廳中大擺宴席接待貴客,唐不慍卻借口驅車去了郊外的牧場。

城中百姓少有人關注這場不戰之約約的簽訂,蔣老頭依舊推小車賣肉丸子湯,依舊好心地將頭幾碗清湯肉丸給了南城城樓下露宿的幾個小乞丐。一衣閣的葛老太太給顧諳送來了新製的幾套衣裙,隨衣裙同被呈上的,是天女河裏極難覓得的珍珠製成的匣子,據說裝的是“一衣閣”賀顧諳的及笄禮。

相師堂及陶朱門中很多人都知顧諳有收藏天下奇寶的嗜好,顧諳將其得到的奇珍異寶藏在一個隱蔽處。有好事者曾做過估算,她所藏的寶貝能築成山,能鋪成路。隻是唯這隱蔽之所,鮮有人知。有一次四兩草酒後與顧諳打賭,搜尋兩月而不可得。卻不知為何相師堂少主寶庫如山的說法傳入江湖,引躍躍欲試者趨鶩,後來卻不知為何又傳出詭異之說,言那處設雷電機關,但凡進入者立時身如焦炭------顧諳翻蓋著珍珠匣子,想著江湖裏關於她藏寶處的謠傳,不覺莞爾。她不過將喜歡的寶貝收藏起來,哪裏就是傳言裏築山鋪路、觸之焚身那麼離譜?

“葛家大公子的手筆吧?”章兒走近,給顧諳添了新茶。

“六年了,癡情人。”顧諳兀自一笑,“我常說愛情無聊、無用。這話卻不是對他說的。他尋妻六年不放棄,算是這世間的異類了。”

“我卻最敬佩他,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是怎樣在天女河那樣凶險之境呆了六年?”

“章兒這話可別在外人眼前說,天女河是天下聖地,哪裏就成了凶險之境?”

章兒糾正道:“是天女河之源。”

顧諳合上匣蓋,走些走神,自語道:“那樣的煙瘴之地,是怎樣流出哺育天下的聖潔之水?小時讀《天下圖文誌》時,我便想去探個究竟。天女河的源頭,到底是什麼樣?”

“若有桃源,小姐可願不世出?”章兒笑道。

“若真有世外桃源,該是相師堂之福。”顧諳認真道,“相師堂一旦與北芷契約滿,會是怎樣的命運?被王朝追殺,被他族脅迫,被天下不容?不知道------”

“小姐是不是多慮了?”

“我總得為一眾弟子覓一個安身保命之所。”

“國主認你為親,怎會做出那等事?”

“那個位置,曆來不就是對得起天下,對不起自己嗎?可誰又敢說天下人就一定是正確的呢?當年,章氏被抓,你堂姑姑章貴妃跪求先王,至死不也沒保住你兄妹嗎?那是章貴妃啊!獨享王上寵愛,風頭無人能比的後宮之尊,不也被萬民書逼得丟了性命?”

“即便這樣,小姐不也依然願為萬民謀福嗎?”

“是啊!”顧諳猶自歎道,“我多可憐------我不忍父親憂思,願服其勞。天下與我何幹,卻依然為其奔波?”

“因為你是我爹的學生。”章兒道出其中真諦,惹得顧諳怔怔地又出了神,忽又一笑,“章兒若負我,我可是活不成了。”

章兒撲哧一笑:“小姐這話算表白嗎?”

“是啊,我對章兒之心日月可鑒。”

兩人相視大笑,全無方才憂民傷天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