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好意思,我上去找一下曾部長。”江春水略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繼續在這邊耗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直接上去找曾澤明來的有用。
上到四樓,江春水徑直去了曾明澤的辦公室。按理說,先去辦公室,讓人通傳一聲更符合起碼的禮儀。但事分輕重,江春水不想在這些瑣碎細節上浪費時間,所以選擇了看似魯莽實則卻最正確的途徑。
曾明澤每天都要送小孩上學,通常都會比其他人早到辦公室一些。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見江春水急衝衝的進來,曾明澤有些納悶,但還是表現得格外熱情。待聽江春水道完原委,他爽朗笑道:“沒事,應該是濤主任忘記跟下麵的人說了。”
言罷,他站起身來,朝江春水揮了揮手,“走,我帶你下去。”
組織部副部長帶著去報到,這裏麵蘊含的善意與分量江春水自然清楚。
“這可是科級領導的待遇啵!”江春水笑道。
曾明澤沒說什麼,臉上的笑意卻愈加濃鬱起來。
同聰明人打交道,就一個字:爽!你賣個人情過去,完全不用擔心人家記不記這個情的問題。人情世故,就應如此。
有曾明澤領著,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當了。
被曾明澤喚作陳瑤,也就是剛接待江春水的那個女孩子的臉上總算抹去了那份公事公辦的漠然,換上了一張任誰看了都會由衷歡喜的笑臉。
“曾部,您就放心吧。小江就交給我了,待會兒濤哥過來,我就帶小江過去見他。”
曾明澤朝陳瑤笑著點點頭,道:“好!那你多辛苦!”
隨即轉身,拍了拍江春水的肩膀,勉勵道:“年輕人別怕吃苦,好好幹好好學,特別是要多跟陳瑤他們這些師兄師姐們多學習,啊?”
江春水點點頭,道:“曾部放心,我一定拿出當初在學校的勁頭來,再做回一名學生。”
“嗯!有這個態度還差不多!”曾明澤滿意的點點頭,衝陳瑤道:“行!那你們忙,啊!”
曾明澤一走出辦公室,陳瑤的臉色立即晴轉多雲,回複了起初的漠然。
“你先坐這兒等會兒,等主任來了再說。”陳瑤指了指門邊的長椅,丟下這麼一句之後便進了裏間的辦公室。
江春水本還想跟對方寒暄兩句,試圖拉近一下彼此的距離,不成想才剛張嘴,對方卻隻留給了他一個異常瀟灑的背影。
年輕的心總會敏感許多,旁人漫不經心的舉手投足,到這邊卻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江春水悻悻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來,心裏憋屈不已。
受人忽視怠慢總歸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對年輕人的殺傷力尤為劇烈。不然像那種“今天你對我愛理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一朝權在手,殺盡天下負我狗”之類的語錄也就不會風靡網絡,而被那幫掙紮於社會底層的憤青屌絲所津津樂道了。
江春水不是憤青,也沒有“明天權在手,就要殺了陳瑤這條狗”的想法,他隻是有一種在被人冷漠對待之後,想要反擊卻又沒法或沒敢反擊的挫敗感,或者說是窩囊感。
不過僅僅過了十幾秒鍾,他就極其自然的平複了的自己的心情。
讀書多的好處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它不能讓你處亂不驚,活成無論何時何地麵對何人何事都能風輕雲淡的佛陀道祖,卻可以讓你在事情發生之後用最短的時間裏安撫好自己的內心,讓狂躁趨於平靜,讓憤怒逐步消弭,讓每一個不合理的存在都找到合理的解釋。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小時。
今天縣委辦就陳瑤一人上班,其他三名工作人員,一個陪領導下鄉,一個去市裏領材料,還有一個請假。剛上班那會兒是最忙的,接聽電話收發文,手忙腳亂之後,陳瑤早忘了門外還有一個人在等住。後來還是劉文濤過辦公室來找個文件,見著了在長椅上正襟危坐的江春水,才領著他去了隔壁的調研室。
縣委辦主任劉文濤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身材卻格外敦實。方頭大耳,濃眉大嘴。無論身材還是樣貌,都屬於那種縣處級領導的標準模板。
“你就先跟著蔣主任吧。”
簡單問了江春水的情況之後,劉文濤三言兩語便敲定了他的崗位。
劉文濤嘴裏的蔣主任全名叫蔣暉,是縣委辦五名副主任之一。
原則上縣處級領導是不能配生活秘書的,但基層工作繁雜,為了便於開展工作,縣委常委、副縣長基本上都會安排一名副主任跟著,這也是縣一級黨委政府兩辦副主任紮堆的症結所在。
不過不同於其他四名副主任,蔣暉沒有固定服務的對象,也不用跟在領導身邊鞍前馬後。兼任縣委調研室主任的蔣暉主要的工作是寫材料,為縣領導寫講話稿,替縣委班子寫調研文章。
正如蔣暉自嘲的那般,龍潭第一大筆杆既是對他的讚譽也是對他仕途往上的禁錮。
官場就是如此,有特長是好事,但某項特長要是太過明顯反而容易讓其他優點成為盲區。譬如當某個人在某方麵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天賦和才幹時,人們往往會習慣性的忽略他在其他方麵的能力。縱使在其他方麵他也不差,但在那過於凸顯的長處麵前,也容易被打上“隻會那一樣”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