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彭文華開始講話，江春水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眼前的那幾頁講稿上。照著講稿一字一句的聽，把領導講的同講稿上不一致的地方圈畫標注出來，這是臨開會前蔣暉刻意交代給他的事情。
這一點，江春水尤為感激。工作中每個人都會有自個琢磨出來的行之有效的竅門技巧，這些東西放在武俠小說裏就是壓箱底的保命手段，絕非輕易可以訴諸於人的。
會議結束，江春水留到最後才走。
人們迫不及待的往外擠去，洶湧的人群中，一直坐在位置上巋然不動的江春水顯得格外另類。
攤開剛折起來的講稿，江春水再次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其實還好，彭文華大體上都是按著自己寫給他的稿子在講，隻不過加了一些具體的實例，自由發揮的內容並不多。
“應該算過關了吧！”
任務圓滿完成，江春水如釋重負。
待其他人都走了個精光，江春水才起身離開。去往停車場的路上，偶爾會碰見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抽煙聊天的人，多是各個局或鄉鎮的主要領導。
領導平時都忙，除了私底下關係特別好的還會經常聚聚，平時開完會之後的那段時間就是最好的交流時間，有事聊事，沒事就打著吃個便餐的由頭找個僻靜所在，兩杯小酒幾個葷段子，無疑最能增進戰友情誼。
江春水低著頭快步疾行，既沒有同別人打招呼，也沒人主動招呼他。照理說，縣委辦的招牌亮在那裏，便是一般的工作人員，那些局長書記們也不會等閑視之。但江春水畢竟才剛回來，沒有得力的人為其牽線搭橋，加之在政研室做的本就是幕後工作居多，少有拋頭露麵的機會，所以幾個月下來，龍潭官場上的大佬自然便鮮有識得江春水這個人的了。
江春水有時候也會羨慕石海他們，走哪都是熟悉人，從一樓上到四樓，打招呼都不帶停頓，那張臉放在龍潭境內就是一張再好用不過的通行證。而江春水則不同，雖然與石海一般同在縣委辦跟班學習，但差別好比雲泥，要說石海是聚光燈時刻環繞的天王巨星，那他江春水就是牆角泥濘處毫不起眼的小草，哪怕搖曳得再厲害，也惹不來旁人的一聲喝彩。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織網。
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先賢的名言警句，江春水壓抑的心情稍稍舒緩了一些，加快腳步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開車回到縣委大院，江春水剛準備掏鑰匙開門，隔壁辦公室哐啷響了一聲，從裏間走出一個人來。
“小江，你會開車麼?”問話的人江春水認識，叫匡澤雲，聽說也是今年才剛從區林業廳選派到龍潭來掛職的副縣長。
江春水毫不遲疑的答道：“會啊！”
匡澤雲道：“那跟我去趟大雲鄉吧！”
調研室主要的工作就是寫材料，平日裏領導下鄉帶的多是辦公室的人，所以江春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足足愣了兩秒鍾後才問道：“現在麼?”
匡澤雲點點頭，道：“嗯，馬上就走。你有事？”
江春水趕忙道：“沒有沒有。那我先去拿個包？”
“去吧，十分鍾後我們在一樓大廳碰頭。”
能陪著縣領導下鄉，江春水有些莫名的小激動。開門拿了筆記本和包，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又折返回去，從抽屜裏把充電寶和數據線翻出來一並塞進了包裏。
急衝衝的趕到一樓大廳，匡澤雲已經先在那裏等住了。
“縣長，開我的車去還是？”江春水喘著粗氣問道。
匡澤雲道：“開公車去，我已經跟機關事務局要車了。”
江春水哦了一聲，問道：“那我去拿鑰匙？”
“不用，車子他們拿去洗了，待會兒會幫我們開過來。”
說完，匡澤雲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小聲嘟囔道：“都說十一點了，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