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江春水似乎重新回到了以前在水泥廠跑業務的日子,早出晚歸披星戴月,水泥網點、磚廠、工地,凡是有可能需要水泥的地方他都走了個遍。
江春水把父親也給拉了進來,父子兩開著皮卡車沒日沒夜的跑業務。憑借著巨大價格優勢和父親早年做木材生意積累下來的人脈,江春水迅速打開了局麵,銷量也從起初的幾十噸逐漸穩定在了每天上百噸的規模,一個月下來,竟然賣掉了兩千多噸水泥,利潤更是驚人,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不過隨著銷量的攀升,資金的缺口也被拉得越來越大。做水泥生意,賒賬和墊資是不成文的規矩。江春水帶回來的那點錢顯然杯水車薪,不到半個月就消耗殆盡了,為了支持兒子創業,父親咬著牙把棺材本都拿出來投了進去。水泥越賣越多,投入也越來越大。投進去的錢如泥牛入海,利潤雖高卻成了賬本上的一串數字。
江春水很著急,因為他明白現在就是一個瓶頸期,隻要熬過這段時間不斷貨,龍潭這一畝三分地上的水泥市場就是他一個人的菜了。做到壟斷意味著什麼他最清楚不過,但要保持發貨就需要繼續投入巨額的資金,現在不光自己的積蓄,連家裏麵的錢都被他給掏空了,自己還能上哪去找那麼多錢呢?
江春水開始滿世界的借錢,起初隻找關係好的借,到後麵他也顧不上其他了,凡是覺得有點可能的他都打電話問。但一天電話打下來,除了江遊支援了幾萬塊之外,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當你借錢的時候,你才會明白自己有多孤獨。理解這句話,江春水隻花了一天的時間。一聽說問要借錢,往時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那些愛組織和參加聚會的同學,那些朋友圈盡是感恩、贈人玫瑰手有餘香之類信息的熟人仿佛約好了一般,前一秒鍾還熱乎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好心一點還會說上一句不好意思幫不上你之類的話,更有卑劣的不僅不借錢還趁機冷嘲熱諷一番。一天下來,現實就又給江春水上了生動的一課。
都說這社會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江春水此刻的心情卻是—最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那一張張本來熟悉親切的臉孔突然之間就變得陌生和猙獰起來,那模糊的五官背後,江春水儼然看見一張小醜的笑臉,它在嘲笑,人性的卑劣無常和用謊言堆積起來的所謂的感情。
看到兒子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父親也不好受。多少風流盡被風吹雨打去,想當年,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啊。空懷逐鹿天下的雄心壯誌,卻奈何生就一介布衣的命運,再怎麼不甘又怎能掙脫宿命編製的這張大網。
“多想無益,倒不如看菜吃飯,咱有多少本錢做多大盤子。手隻有這麼大,想多抓點也不可能啊。”父親語重心長的勸道。
江春水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回了房間。
道理他都懂,但內心的那股子不甘卻怎麼也按捺不住。在床上輾轉反側幾個來回,江春水摸出手機,看著通訊錄上麵那個幾年不曾聯係的號碼,思辰良久,還是發了一條“你睡了麼”的短訊過去。
對方很快就回複了消息,江春水忍住激動,直接給撥了過去。電話那端很嘈雜,顯然是在酒吧裏。短暫的寒暄了幾句,江春水就婉約的提出了借錢的想法,那邊沉默了一會,說了一句明天我就轉給你,然後就把電話給掛了。
電話是打給秦婉茹的,江春水的前女友。說是前女友也並不恰當,或許pao友這個詞才更貼切一點。
幾年前,江春水跟人打架受了傷,住院期間認識了剛到醫院實習的秦婉茹。都是年輕人,脾胃相投又有共同話題,一來二去兩人就上了床,愛情不是衝動加感覺就是時間加感動,他們顯然屬於前者。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因為種種原因兩人最後也沒能繼續在一起,久而久之也就沒了聯係。但打心底裏,江春水還是忘不了那個自帶樂天細胞的影子,所以電話號碼也就鬼使神差的一直留著。
第二天,江春水就收到了秦婉茹的彙款,足有十萬元之巨。江春水知道秦婉茹的薪資情況,作為一個剛工作沒幾年的普通醫生,這十萬塊怕已然是她的全部身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