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當聽說江春水的老家離縣城還有幾十公裏的路程時,考察組的幾個人當場就愣了。
按照工作要求,考察組是要到考生的居住地去了解情況的,不僅要調閱考生方方麵麵的資料檔案,更要在考生周圍鄰舍裏找幾名黨員群眾談話。現在都已經是中午接近下午的光景了,如果真要按照要求跑去江春水的老家考察,今天完不完得成任務兩說,就算來得及,想到還要跑上幾個小時的山路,考察組的同誌們心裏也老大個不願意。幾人麵麵相覷,交頭接耳的低聲商量了一會。就見肖主任從包裏拿出幾張蓋好章的表格來。
“小江啊,本來呢,我們是要去你老家走一趟的,調檔案、審查政治情況啥的。不過剛才我們臨時商量了一下,這個老家嘛就不去了,對於小江你的為人我們還是充分認可的。”肖主任咳嗽了一聲,將手裏的幾分材料遞給江春水:“雖說程序簡化了,但這個材料還是要弄好的。這是幾份空白的鑒定報告和證明材料,你呢就自個拿去派出所、村委會寫好蓋好章,回頭寄到我們單位就行了。”
“一切服從組織安排嘛,肖主任怎麼說我就怎麼做。明天我就去把相關材料弄好,盡快給您寄過去,保準不耽誤領導的工作進度。”江春水端起酒杯敬了肖主任一個,大大咧咧的說道。
你們倒是省事了,可憐老子卻要跑斷腿。不過也好,要真去我老家,今晚怕就得住下來了,難免錢包裏的票子又得少一疊。江春水心底暗想道。
見肖主任放下碗筷低頭看表,江春水立馬知趣的跑出去結賬。剛付完錢,那個司機就跑過來索要發票。江春水怔了一會兒,心想這幾位大哥果然老手,蹭吃蹭喝不說,回頭還要賺上一筆,這無本萬利的生意真是除了當官的沒誰做得來。雖說心底不痛快,但他還是故作豪爽的把發票給那人。
江春水問司機要到了車的鑰匙,趁著吃飯的空擋,讓江遊把老姐托運下來的土特產給放進了後箱。
陪著已經喝得微醺的考察組一行人走到停車場,江春水假惺惺的擺出一副挽留的姿態同肖主任他們拉扯了好一會,雙方才揮手道別。
“老肖,我說這小子倒是真會做人啊!”出了龍潭縣城,姓白的股長瞄了一眼正斜躺在副駕駛上假寐的肖主任,打著飽嗝說道。
“你以為全市麵試第一名這麼好拿的?沒點道行是夠不著的啊!”肖主任睜開眼瞅見臨走時江春水硬塞在儀表台上的那盒煙,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病樹前頭萬木春,做不成生意也許真是命運使然,老天爺對我看來早有別的安排啊。送走考察組,江春水抑鬱的心情總算舒緩了一點。
當天江春水就回了老家。正是豐收的時節,龍潭縣的山脊上盡是一片金燦燦的稻穀黃。水泥廠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現如今就隻要等著通知去單位報到就行了,空閑下來的江春水主動承擔起了幫親友收割稻穀的工作,幾天下來,白白淨淨的一個人就被曬成了包黑炭。
時值響午,坐在田埂上休息的江春水卷起T恤的下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望著梯田上勞作不止的人們,他恍惚間突然想起那年讀過的那篇左宗棠自挽聯。
“倘此日騎鯨西去,七尺軀萎殘荒草,滿腔血灑向空林。為誰來歌騷歌曲,鼓琵琶井畔,掛寶劍枝頭。 憑吊枯木秋魂魄,情激千秋。縱令黃土埋予,應呼雄鬼。喜今朝化鶴東還,一瓣香祝完本性,三身月顯出金身。願以此為樵為漁,訪鹿友山中,訂鷗盟水上。銷磨錦繡熱心腸,逍遙半世,隻怕蒼天厄我,又作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