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水把行李寄存在車站，拿著行政介紹信馬不停蹄的趕到人社局辦理手續。來回問了好幾個人，江春水才在走廊的盡頭找著了通知書上所說的“公務員股”。
辦公室不大，放的東西卻不少，連走路的過道上都堆滿了紮成一捆的資料。正是準備下班的時間，辦公室裏就隻有兩個年輕人在。
聽江春水道完來意，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人接待了他。那人坐在椅子上沒動，上半身向前傾，勉力伸出手接過江春水遞過來的材料，隨便瞄了一眼就丟了回來，“明天上午九點，在廣場旁的政務大廳四樓開會。”
見江春水不動，那人不耐煩的抬起頭，“沒聽見啊？開完會才能辦手續，現在，辦不了！”
江春水皺了皺眉，強忍住爆粗口的衝動，接回材料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楊哥，聽說這個江春水是今年鵝城麵試的第一名咧！”辦公室裏一直沒出聲的那個小姑娘瞅見江春水出了門，故作神秘地說了一句。
“第一名又怎麼樣？！都快下班了才來辦事，真特麼不討嫌。”被喚作楊哥的男子滿不在乎的嚷道。
辦公室的門沒關，兩人對話的內容一字不漏的傳到了還沒走多遠的江春水的耳朵裏。江春水咬了咬牙，迫使自己繼續往前走。
今天的所見所聞讓江春水既憤怒又驚喜，憤怒的是網上盛傳的那些“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段子確有其事，連自己這個即將跨入公門的“同僚“都能遭此待遇，更遑論尋常的平頭百姓了。驚喜的是，在公務員股這樣的窗口單位，占據其位的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員工，整個左江縣幹部隊伍的素質可見一斑，由此也可預見在不遠的未來，能成為他競爭對手的人怕也不多。
走到一樓，看到大廳正中懸掛的 “為人民服務” 那五個燙金大字，江春水突然覺得特別突兀。當下也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當晚，江春水就回了市區。考慮到第二天趕時間的問題，他還專程問王曉軍借了他的桑塔納。聽說江春水借車是去政府報到的，王曉軍驚愕之餘趕緊答應了下來，當天夜裏就把車子給開到了江春水樓下。
第二天一大早，江春水開著車就直奔左江縣城去了。
到左江的時候，時間還早。江春水先去會場溜達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這才停好車就近找了個路邊攤吃早餐。
八點五十分，江春水掐著點走進會場。
在門口負責簽到的是江春水的老熟人，肖主任。江春水過去簽了到，見肖主任正忙得不可開交，隻好放棄了攀談的想法，稍微頷首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會場裏人山人海好不熱鬧，今年左江縣招錄的一百來名公務員基本上都來齊了，江春水甚至還看見會場裏坐了好幾名挺著肚子的年輕孕婦。
站在後麵觀察了一圈，江春水在邊角找了個不怎麼顯眼的座位坐下，拿出手機刷著微博等著會議開始。
會議很沉悶，先是人社局的一個副局長就今年的公務員考錄工作作總結講話，全程讀稿，聽得江春水直犯瞌睡。好不容易等副局長講完，局長又要做重要指示。剛開始江春水還打算做做筆記什麼的，聽到後麵覺得實在無趣，幹脆把本子一合，專心致誌的看起自己的網絡小說來。
本以為幾位領導過足了話癮會議也就散了，誰知台上的領導一拍腦袋臨時起了主意，拽過話筒突然來了一句：“江春水，報考雙峰鎮的江春水來了沒有？“
江春水看網文正看得入迷呢，冷不丁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就站了起來喊了一聲“到！“
全場幾百號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的聚焦到了江春水的身上，江春水頓感尷尬，剛想坐下就聽見台上的領導樂嗬嗬的說道：“小夥子不錯啊，取得了今年我市麵試成績的最高分。好好幹吧！“
江春水聞言隻好強打精神，學著電視裏那些獲獎明星致謝的樣子麵朝zhu席台鞠了一躬，見zhu席台上的領導滿意的向下擺了擺手這才緩緩坐下。
剛坐下，江春水就感覺有人在後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轉頭一看，一張布滿粉刺、痘痘的麻子臉猛地湊了上來。
“你就是江春水啊，麵試第一名，果然猛人一個。“麻子臉笑嗬嗬的伸出手來跟江春水用力握了握，自我介紹道：”我叫陳定波，考的是巴山鄉政府的民政扶貧助理，跟你一樣。“
江春水有些不習慣在公共場合交頭接耳，但看著對方熱情的樣子也不好拒人於千裏之外。隻能半側著身子伸出手來跟他握了握，含蓄的說了一聲：“幸會。“
見陳定波還想接著聊，江春水趕緊指了指zhu席台的位置，然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方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