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水學著唐健斌的樣子,在地上找了塊還算平緩的草地坐下,默不作聲地用手機玩單機遊戲。
夜晚的山裏特別寂靜,江春水玩了一會手機習慣性的就想要去口袋裏掏煙來抽。
結果摸了半天,才想起剛才出門的時候煙盒落在茶幾上忘記拿了。江春水懊惱不已,有心想出去買一包煙上來消磨時間,但仔細一回想,剛才一路上來也沒見路旁有什麼小賣部之類的賣煙的地方,隻好索然作罷。
“沒煙抽了吧?你去車上找找,說不定領導下村的時候會落包煙在車上的。”唐健斌見江春水在口袋裏扣扣索索半天什麼也沒掏出來,便猜到了緣由,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江春水一聽立馬高興起來,跟唐健斌說了聲那我去看看,一骨碌翻身爬起來就朝停車的地方快步走去。
果然不出唐健斌所料,江春水在車上稍一摸索,就從手套箱裏找出了兩包玉溪煙來。
“八成哪個老板給鎮長的。”皮卡車向來都是書記和鎮長下村時才用,旁人難得拿得到車鑰匙。書記不抽煙,鎮長是杆老煙槍。不過江春水記得鎮長都是抽五十塊錢一包的真龍的,心底便篤定這是鎮長下鄉的時候別人給他,他不抽隨手放在車上的。
江春水把兩包煙塞進口袋,喜不自勝。正想打轉回去,突然想起待會還要一直再那邊守住,又從後排的紙箱裏拿了幾瓶礦泉水出來。
江春水回到原處,給唐健斌遞過去一瓶水,自個撕開煙盒,用嘴咬出一根叼上,美滋滋的狠吸了一大口。
“部長,我說您這麼一大領導,還這麼拚命幹嘛?交代值班組長過來不就行了?”江春水抽了兩口煙,見唐健斌既沒玩手機也不做其他,隻是怔怔的坐在那裏發呆,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我把你拉到這山旮旯裏來陪我一塊喂蚊子,你小子心裏不爽吧?”唐建斌笑道。
江春水被說破了心事,臉紅過耳,兀自嘴硬道:“我一普通幹部本來就是幹這種事情的嘛,您不叫別人也會叫的。不過您不同啊,您都是副科領導了,我是真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什麼?”唐建斌反問道。
“沒必要事事親為啊!我覺得吧,領導在台上講講話也就得了,至於像您這樣每次都衝鋒在前麼?難道您還真認為做得多領導就看得見?”江春水明白,像在今天這種私密場合,說話越是隨便反而越能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所以言語之中也並沒有太多的顧慮,想到什麼直接就說了出來。
果然,唐建斌並沒有絲毫惱怒的反應,隻是淡淡的說道:“在體製內付出多少並不會與報酬掛鉤,你勤或惰,不會傾斜待遇的天平。所謂的領導看重也不過是過眼雲煙,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伯樂很多,周公吐哺卻難常有。而且,在這些零碎的瑣事中掙紮並不能讓人如何的進步蛻化,優秀與否,天賦和閱曆才是決定性的籌碼。要是我年輕時有你這樣的悟性,今天我也就不會埋頭在鄉鎮一幹就是幾十年了。”
江春水知道還有下文,所以沒說話,隻是看著唐建斌,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唐建斌扭開瓶蓋喝了一口水,低頭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也有朋友問過我,像這樣把生命透支在如此低值的工作上麵有何意義。其實吧,我也知道意義確實不大,但我也確實不是為了什麼所謂的意義才這麼做的。”
江春水忍不住插嘴道:“那是為了什麼?”
“許多時候,你得忘記原因,忘掉目的,才能找到真實。生活,並非一定要事出有因。拋開一切他以為的緣故評論,我們不過是再平凡不過的升鬥小民日複一日庸碌而為,沒有太高尚的理由,也沒有多卑微的原因,隻是生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