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調崗申請書,謝君不禁搖頭苦笑。
申請書是江春水剛送上來的。
謝君隨便瞄了兩眼就看出江春水為了寫好這份申請書著實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格式堪稱公文範本,不僅遣詞用句分外講究,就連標點符號、行間距之類的細節也都麵麵俱到。
江春水提出調崗的理由是身體狀況不佳,難以勝任當前繁重的工作任務。或許是為了增強說服力,在申請書的背後,他還專門附了一份市人民醫院出具的疾病證明書。
疾病證明書自然是江春水托秦婉如弄來的,蓋著醫院的公章,假的也成真的了。
謝君把申請書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看完,摘下眼鏡揉了揉因連夜趕材料而略有些浮腫的臉龐。
對江春水,謝君的感觀是相當複雜的。
初見麵時,這個年輕人給她的感覺是超越其年齡段的圓滑世故,像極了她平日裏見慣了的那些高官巨賈。八麵玲瓏的笑臉,左右逢源的處世為人。但接觸越久,他給人的印象反而越發的不真實起來。
在鎮裏值班的時候,她都莫名的喜歡找江春水到她辦公室去聊一會。雖說每次都是打著了解幹部、關心下屬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搞不清楚自己緣何會對這麼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生發出如此強烈的好奇感。
幾次天聊下來,謝君就發現自己越發的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了。超前的思維、犀利的語鋒、不羈縱橫的情懷,在那些個相談甚歡的靜夜裏,這個往日泯然眾人的年輕人似乎整個都換了模樣。
任憑她自詡識人有方,但現在她卻真的搞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這個年輕人的真實麵目。是那個帶著濃厚世俗氣息,四處逢源的江春水,還是那個桀驁不馴、平凡中卻帶有家國情懷的年輕人?她真的搞不懂。
所以當陳勇問起她對江春水的評價時,她的回答是:“小江是個人才,但卻不大適合從政。”
謝君是分管黨群人事的黨委成員,這種事情人家找到他頭上來本無可厚非。但現在令她猶豫的是,這封調崗申請書到底是應該到她這兒為止呢,還是要轉給書記、鎮長閱示。
以她的經驗判斷,假若這份調崗申請書到了鎮領導的手裏,不說調崗的事情不會有結果,江春水這個人也會在領導麵前徹底失分,再不會任何一絲一毫的機會。
江春水的辛苦誰都看得到,謝君就曾在班子會上婉約的提過關於給民政辦增派人手的建議。但站位不同,考慮的問題也不盡相同。書記鎮長一門心思紮在重大項目上,對於民政辦這塊工作著實不太上心。下麵的幹部辛苦他們自然比誰都清楚,但他們更清楚的是,權力是不能靠兒女情長和寬厚待人來維持的,而雄獅也從來不會在乎綿羊的感受。
謝君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把這事情如實的彙報給領導知曉。一方麵是職責所在的原因使然,作為下屬確實沒有多麼充分的理由越俎代庖,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分管領導,能做的工作充其量不過是執行領導的意圖而已,就連出謀劃策很多時候都輪不到她這樣級別的人往上湊。另一方麵是因為她太了解江春水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了。即便她為人家考慮擅自把事情給壓了下來,最後反而落個農夫救蛇的下場,陷入兩邊為難的局麵。不過她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江春水好的,所以在彙報的時候她耍了一個小心機,繞開了脾氣暴躁的鎮長,而是直接去找了李勇。
“你怎麼看?”聽完謝君的彙報,李勇未置可否的反問了一句。
“這段時間他的工作任務確實是重了一點,征地的事情本來就挺令人頭疼的了,民政的業務也不…….”
謝君的話還沒說完,李勇就打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