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桌子底下的啤酒瓶堆成了小山,江春水借著酒意問譚老板對現在政府有什麼看法。
譚老板顯然喝高了,打了個飽隔,撇了撇嘴嚷道:“政府怎麼樣跟我有個毛線的關係啊?!老子賣力氣賺錢養家糊口,困難的時候也沒見政府幫過丁點忙,嘿,那幫當官的....”說到這裏,譚老板才記起眼前這兩位也是國家幹部,趕緊打住話頭,不好意思的饒了饒頭。
黃新笑了笑沒說話, 倒是江春水舉起酒杯跟譚老板碰了一個,示意自己沒放在心上。
“譚哥,酒桌上都是兄弟,大家也就純屬聊天打屁,酒醒了也就忘了,不用顧忌那些。”
“對對對!酒桌上都是兄弟!”譚老板用手把嘴邊殘留的啤酒泡沫抹掉,笑道:“說實在的,你們政府那幫年輕人也經常來我這裏擼串,但我就隻跟你投緣。別的不說,就衝你這爽利勁,譚哥我認你這個兄弟!”
對於譚老板的話語,黃新未置可否,江春水也沒有表現得太激動。把三人的酒杯滿上之後,江春水笑道:“為了兄弟,走一個?”
譚老板趕緊擺手,“才剛幹完又喝?!搞不得了搞不得了,我待會可還得收攤子呢!”
江春水也沒強求,轉而問道:“譚哥你說,要是現在把鎮上這些單位,包括政府、派出所、財政所這些都撤了,對你們老百姓會不會有影響?”
譚老板愣了愣,沒想到江春水又繞回了剛才的話題。他快速瞄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黃新,沒發現領導有啥不悅的神情,這才輕鬆下來。
“估計不會有什麼影響吧。”譚老板撓了撓頭皮,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要我說,早就應該撤了,國家白花那麼多錢養那麼多閑人。”給客人送騷烤過去的老板娘路過恰巧聽見,冷不丁插嘴道。
老板娘假裝沒看到自家男人的眼色,繼續說道:“不過這個派出所嘛,還是不撤的好。不然偷東西的打架鬧事的多了也不好,我瞧著鎮上那麼多幹部,也就警察還稍微能起點作用了。”
譚老板臉上擱不住了,詳裝怒道:“男人說話,娘們插什麼嘴,滾一邊幹活去!”
對於自家男人的怒發衝冠,老板娘咦然不懼,鼻子重重哼了一聲,提拉著拖鞋徑直朝另一桌走去。
譚老板顯然怕因為剛才的事情墜了自己威風,讓江春水他們輕視了自己,作勢就要起身去教訓那個不開眼的婆娘。江春水趕緊拉住,連說帶勸才讓譚老板就坡下驢重新坐了下來。
一個小插曲讓桌上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連一直沒怎麼發表自己意見的黃新都開口道:“這以前啊,壓根就沒有鄉鎮政府這個說法。秦朝開始設郡縣,到民國,鄉鎮一級就沒有像現在這樣專門設置管理機構的。幾千年以來,國家怎麼管農村?不是靠官,而是靠民自治。鄉村兩級的事情上麵基本不操心,都是靠鄉賢豪族去維持。那時候的鄉規民約可比法律還管用,家家都有規矩,村村都有規矩,順帶著民風也淳樸。當然了,現在也講究個村民自治,但這個村民自治跟以前的村民自治可完全是兩碼事咯。”
江春水來了興趣,追問道:“新哥,既然這樣,為什麼我們G*D要在鄉鎮設置政府呢?都沒有慣例依循,照理說不應該啊。以前那樣不是挺好?曆史不都證明那樣的慣例模式是可行的了嘛 。”
黃新笑意玩味,“這神仙思量的事情就不是我們這些每天為了一日三餐奔波辛勞的小人物可以知曉的了。不過有句話叫做前車之覆後車之鑒,我猜想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江春水低頭不語,黃新一個領導幹部自然不能像自己和譚老板那樣對時政方針肆無忌憚的評論,拋開隔牆有耳不說,幾十年的老黨員黨課可不是白上的,該說的選擇性的說,不該說的堅決不說,這點政治覺悟和底線還是有的。不過在政府呆了大半年,江春水雖說還談不上有什麼政治素養,但相比普通平頭百姓,卻已然是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