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抽完,話匣子也就打開了。在聊天中,江春水得知,這個地方叫做光華苑,明麵上是xx公司的行政辦公樓,實際上則是老板專門用來接待重要人物的私人會所。會所總的麵積超過一千平米,茶室、球館、KTV、健身房.....玩的吃的喝的,一應俱全,而且每一樣硬件都是專業水準的。聊天到最後,領江春水過來的小夥子告訴江春水,這地方光是裝修就起碼花了七位數。
抽完煙,江春水主動提出幫忙打打下手,三人連連推說不用。江春水也沒在言語上繼續跟人客套,擼起袖子就直接開始幫著端起菜來。
江春水在廚房忙著的時候,何斌正在休息室同曾憲山他們一塊喝茶。
雖說除了曾憲山,在座的其他人何斌一個也不認識,但他依舊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的不適。相反,到了光華苑之後,今晚宴會的規格之高還是讓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他震驚不已。
作為鵝城市的第一大縣,左江的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即便放在全市範圍內來看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但今晚,吃飯的時候,連曾憲山都坐不上主位,這次宴會的規格之高可見一斑。
何斌借上廁所的機會到廚房溜達了一圈,見自己打包帶來的菜還裝在透明的塑料餐盒裏,便提醒江春水把帶來的菜用碟子重新裝好。
光華苑在接待方麵顯然很有經驗,在客人到之前,碗筷就已經擺好。餐廳角落的置物桌上醒著紅酒,看不出年份的茅台分裝在量杯中,就餐時直接取用即可。
江春水洗完菜,站在旁邊看了一會,見留在廚房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就獨自一個人走出外麵抽煙。路過餐廳的時候,江春水想起待會可能要幫人倒酒,趁裏麵沒人,偷偷進去仔細觀察了一番他們之前就已經倒好酒了的那些杯子。包括量杯的酒倒到什麼位置,他都一一記住,做到心底有數,為的就是避免待會倒酒的時候因為不懂規矩而當眾出糗。
江春水本還想再看看其他的一些細節,就聽見曾憲山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領著一群人從走廊那邊走了過來。
回到廚房,幫著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江春水很有眼色的主動找了一個最下首的位置坐下。
能坐二十來號人大圓桌今晚就隻坐了十個人,除了曾憲山和何斌,其他人江春水一個也不認識。令江春水奇怪的是,除了在剛落座的時候,曾憲山向其他人介紹了一下何斌,其他人曾憲山並沒有一一介紹過去。
飯桌上的氣氛還算熱烈,江春水豎著耳朵聽領導們推杯換盞,待大致弄清楚了桌上那些人的身份,饒是江春水努力克製,仍是不可抑製的有些激動。
坐在主位,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旁人都稱他作趙書記。雙峰政府訂有鵝城日報,報紙做的一般,每天報道的不是這個領導調研就是那個領導開會的內容。江春水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翻翻看看,久而久之,倒也記住了不少市委政府主要領導的名字。趙姓在鵝城很少見,江春水知道的,姓趙的處級以上領導就隻有一個:鵝城市委副書記。
一個市委副書記已經把江春水震驚得無以複加,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今晚到場的人當中,除了何斌以外就沒有一個不是副處以上級別的領導。“潘常務”“李縣長”“陳書記”包廂裏不時響起類似於這樣姓名加職務的稱呼,說話的輕描淡寫,但江春水在旁邊聽著卻無異於一顆顆炸雷在耳朵裏邊接連響起。
由於待會還要幫何斌開車,江春水沒有喝酒,而是下樓到車裏拿了兩瓶礦泉水上來,自己留了一瓶,另一瓶遞給了鄰座的人。緊靠他坐著的是另外一個領導的司機,紋身寸頭,神情頗為倨傲。江春水遞水過去,他一聲謝謝也沒說,接過去扭開瓶蓋就喝,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跟領導吃飯,江春水總是不怎麼放得開。盡管幾位領導都擺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連說今晚都是自己人都放開點,但江春水還是有些顫顫巍巍、如履薄冰的感覺。
旁邊的紋身男跟江春水完全不同。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麵的緣故,絲毫不顧及桌上領導們的妙語連珠,連敷衍的笑臉都懶得露一個,隻管自顧自的大快朵頤,沒多大會兒功夫,眼前餐盤裏的骨頭、蟹殼就堆成了一座小山。江春水看得既羨慕又好笑,但始終沒敢有樣學樣,一頓飯吃下來就沒動幾次筷子。
江春水的眼睛始終盯著幾位領導的酒杯,一發現沒酒了就第一時間上去幫忙斟滿。不過到第二回上前去幫倒酒的時候,林總就把江春水給攔了下來,說江春水是客人怎麼能讓他倒酒,轉而交代自己司機做好服務工作。江春水拗不過,隻好乖乖坐回位置,除了後來瞄準機會在曾憲山抽煙的時候過去幫點了一次火,其餘時間都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極了讀書時認真聽講的三好學生。
聽了大半夜,江春水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領導都是水平頗高的段子手,說起笑話來,一個比一個晦暗,似乎一語不帶雙關都體現不出他們在智商上麵的優越感。
席間偶然談到老實人這個話題,曾憲山就滿臉誠懇的說自己就是個老實人。臨縣的常務副縣長追問原因,他一本正經的答道“我特麼都做副處領導一做就是十二年,你說我老實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