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人極輕地笑了一下:“將軍說過……我很……很美……”
她的手漸漸失去力氣,隨著雙目再次闔上,她的手從青青手間滑落,無力地垂在身旁。
呂夫人故去了。
青青沉默良久,脫下外袍和外衫,將呂夫人裹得嚴嚴實實,橫抱著呂夫人的屍身向外走去。她看了一眼那親兵,道:“你帶著孩子和我走。讓人把那個爛人捆起來,帶給呂將軍審。”
那親兵也很難過,低聲應了,安排了人後跟著青青往回走。走到路上,他小聲問:“姑娘,我家夫人的事……”
青青看著已經有些涼的屍身,輕聲道:“夫人的遺願,我們總要尊重,是不是?”
親兵道:“可是我家將軍也許……”
青青輕歎一聲:“我會和呂將軍解釋的。”到底怎麼做,青青也不知道。她的內心被悲傷充滿,盡管呂夫人不過是個陌生人,但她的死亡仍然讓她難過。
親兵不敢再說什麼了。
兩人沉默地往回走,剛出軍營沒多久,就遇見淩軒等人。
呂喬看到兩個孩子時心中一喜,還未來得及把這喜悅表達出來,他的眼神就釘在青青懷中那個被包裹起來的人。
他的麵色僵住了。
青青半低著頭,聲音很低地道:“對不起,我去的時候,尊夫人已經……我無能為力。”
呂喬的親兵把兩個孩子塞給他,孩子們緊緊抱住父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呂喬抱著兩個孩子,手上筋絡盡顯,指節發出哢哢的聲音,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淩軒下了馬,走到青青旁邊,輕聲問道:“這是呂夫人?”
青青點了點頭。
淩軒看著那具屍體,半晌,突然深鞠一躬,道:“呂夫人,因我的失誤,連累夫人殞命。今日之仇淩軒牢記心中,他日必當加倍償還。請夫人安息。”他看向呂喬,道,“回京之後,我去請無為方丈為尊夫人做一場法事。”他又看了看袁十七,道:“還有你身邊的那幾個兄弟,因我、為我而死的人,我都會記得。”
袁十七忙謝了淩軒,而後把呂喬扶起來,小聲道:“你就這麼看著?”
呂喬喉頭上下翻動,好半晌,才哽咽著道:“拙荊不敢受殿下的禮。能救出兩個孩子,陸姑娘已經很了不起。陸姑娘,呂明語叩謝陸姑娘相救之恩。”
青青往旁邊一閃,不肯受他的禮,神色還是很難過,低聲道:“我要是早點到……”她咬緊了嘴唇,她現在後悔得要死。這慵懶散漫的性子讓她對所有事都不急不忙的,要是早些問呂喬,也許呂夫人就不會死。
青青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
呂喬雙目已紅,麵上卻是坦然而堅定的神色,道:“陸姑娘,你救我兩個孩兒,我夫人便是故去也能安心,這個恩情你受得。陸姑娘不必自責,我夫人並未走遠,她曾與我說過,怕來世難逢,因而早已約定好先走之人會在地府等著,等到後麵那個人安頓好家中的事,再一同投胎轉世。”他的笑容看著慘淡,卻也有一絲柔情,道:“她一定會等我,我們會再相見。”
“真的?”
“真的,會有重逢時。”
青青抿著唇,沒有開口。
待呂喬上前接呂夫人的屍身時,她才猛地退後一步。看著他有些訝異地神情,青青有了決定,低聲道:“呂將軍,尊夫人故去前曾留有遺言,說不願讓將軍見到她的樣子,請將軍尊重逝者遺願。”
呂喬愣了:“你說什麼?”
青青眼眶微紅,卻帶著一點笑容,道:“夫人既與將軍定下相守之約,定是希望將軍記得的是她最美的樣子。”
最美的樣子?
恍惚之間,呂喬記起了他迎娶阿桃的時候。十裏紅妝,阿桃一身嫁衣窈窕,在喜娘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來。挑起紅蓋頭時,阿桃麵帶羞澀的笑了。
那是她最美的樣子吧?
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誰,比阿桃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