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十七單膝跪下,道:“末將不敢猜疑秦王殿下,請秦王殿下贖罪。”
淩煥連連搖頭,親手扶起袁十七,說道:“你看,本王不過說了一句,你又這樣小心謹慎了。罷了,起來吧。”
袁十七順勢站起,跟著淩煥向城內走去。
淩煥走的不快,邊走邊看城關內的街道。
雖是戰後不久,但一街兩旁又已是攤販遍布,人潮擁擠。熙來攘往之中各種吆喝叫賣、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伴以孩童笑鬧,婦人輕斥,甚至不遠處還有一個賣藝的班子,周圍圍了一大圈人,時不時爆發出震耳的叫好聲。
他一時起了興趣,隨著侍衛擠到圈子最裏麵,看那賣藝的班子表演。
離他最近的地方,一個成年男子光著膀子,另一人將一塊厚實的石板放在他的胸膛之上,而後在手心啐了一口,掄起石錘砸在石板上,石板應聲而裂,下麵那人卻安好無恙。
再遠一點,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手中拿了一柄五環大刀,舞得虎虎生威。
還有表演吞火噴火、火流星、踩凳子的,雖不見多麼出彩,卻勝在熱鬧。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捧著個籮筐,在圍觀的人群麵前轉圈,稚嫩的口中叫喊著,吆喝著,引了不少人向她那個籮筐裏丟銅板,打賞這個雜耍班子。
那小女孩走到淩煥麵前時被淩煥的侍衛攔了一下,看一眼淩煥,似乎有點怕他,但還是壯著膽子說了一聲:“這位爺,咱們四海為家賣藝維生,您要是覺得咱們的武藝還過得去,就給捧個場吧!”
淩煥看了一眼她稚嫩的小臉,微微一笑,對侍衛點一下頭:“賞。”
那侍衛應了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個銀錁子,放在小女孩的籮筐裏,引來周圍人的驚呼。
那小女孩見這麼大一個銀錁子,立刻喜笑顏開,連著給淩煥鞠躬:“謝謝大爺打賞!謝謝大爺打賞!”
淩軒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袁十七也跟著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都沒有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淩煥才說道:“這個邊城,還真是熱鬧,是不是?”
袁十七道:“得聖上庇佑,朝局穩定,國境安寧,百姓得以平安度日,因而這裏才能這樣熱鬧。”
淩煥輕聲歎道:“若當真如此便好了。”
袁十七沒有接話。
淩煥也不在意,繼續輕聲說道:“也許你不信,但我自懂事以來,便一直想讓整個大曆朝的百姓都能過上富足而安定的日子。”
袁十七道:“秦王殿下心係民眾,是吾等民眾之福。”
淩煥笑了一下,道:“你也不必這樣稱讚我,我心中很清楚,有許多事我都做不到。”他回頭看了一眼袁十七,說道:“你也是當朝大將,如今朝中局勢如何,你心中自然清楚。”
袁十七沒有說話。
淩煥自顧自道:“你一定覺得這次和談之事,我有些太過寬縱,南國尋釁在先,我們卻並未追究太多。”
袁十七道:“末將不敢。”
淩煥苦笑著搖頭,道:“不隻是你,怕是邊境這些將官,都是這樣的想法吧?其實我又何嚐不想打一場呢?用鮮血與屠戮洗盡冒犯,一展軍威,震懾四方。這樣的快意恩仇,哪怕身死沙場也無所畏懼,才是從軍之人想要的結果,是不是?隻是袁將軍,你從軍多年,應當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袁十七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淩煥繼續說道:“依國力而論,大曆雖非四海第一,卻也不容小覷。若無朝中彼此傾軋之顧慮,莫說一個南國,就是南國與羅庭聯手,我大曆也不會退縮半步。但如今的局勢……”他長歎一聲,道,“太子皇兄母族式微又不得聖寵,地位不穩,四皇兄野心勃勃,偏偏聖心常在,還有強勢的母族為後盾,雖說此時尚未占據上風,太子皇兄卻也不過隻能和他鼎立抗衡。這樣的形勢,相當於我大曆國力一分為二……甚至不到一半。父皇對朝中的掌控不能盡如人意,但他畢竟是天子,太子皇兄和四皇兄各自有各自的黨羽,以三分之一的國力,能勉強抵禦這兩方的邊境之爭便是好事了,如何去攻打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