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算盤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許四坐在炕頭上看著打著呼嚕睡的死死的妞子發呆,桌上放著鐵算盤送來的吃的喝的,但許四一點也沒有胃口,造成這一切的究竟是誰呢?思來想去,他終於想明白了,如果不是日本人他是走不到這一步的!如果沒有這場戰爭,他們老許家的日子必會在三嫂的精打細算下蒸蒸日上,東山再起的!
三嫂!想起三嫂許四的心裏不由又是一疼!他答應過三嫂回來看一眼便再趕回去的!可現在?回的去嗎?用田羅漢的說法來講,很不仗義!
田羅漢與用娃明明是可以不趟這道渾水的!誰能知那個平日裏瘸的也走路都走不穩的田娃兒居然是蒼州田家的少掌櫃?而田羅漢不過是他的一個傭人!田娃兒講義氣,重信用,結果將自己與田羅漢都葬送到了招遠!也使得蒼州老田家絕了後!
下一步該怎麼走?跟小鬼子幹,拿什麼幹?他許四隻有一條命,這一次陽差陽錯沒能交待裏麵,卻不代表下一次他仍會有這樣的運氣!找一幫人?找誰?誰會跟自己這樣與日本人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許四想著想著,慢慢躺下來,躺到妞子的身旁,聽著她悠揚而均勻的鼾聲不由睡了過去。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全是平日裏想也想不到的夢境,亂七八糟,千奇百怪。
一陣敲門身將他驚醒,許四一翻身坐起來,伸手提過擀麵杖,外麵的天空已經泛白,不知不覺竟睡了一夜!
他走上前去輕輕拉開門,外麵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原來夜裏竟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厚厚的一層,天空中還在飄落著大片的雪花,一個人站在雪地裏正跺著腳,身上沾滿了雪花,見到許四開門忙迎上來。
“四哥。”那人弱弱的叫了一聲,許四定睛去看,隻見他左胳膊用一條布帶吊在脖子上,右手正在將臉上的雪水抹下來,隨著右手的挪開,左腮上露出一條蚯蚓般的傷疤,正抬起頭看著他訕笑。
“賈六?”許四將手中的擀麵杖往地上一撞,問:“你怎麼來了?”賈六向後退了一步,麵露懼容的說:“四哥!我不是來找事兒的。真的!我是來找你商量點事的!真的!”說著他又跺了跺腳,縮了縮脖子。
“進來吧!”許四走進屋,平日裏他便不將賈六放在眼裏,何況他現在還吊著一條胳膊?賈六急忙將身上的雪抖了抖,跟著走進屋,許四取出火鐮打著火,往灶裏填了幾塊木頭,然後站起來,賈六急忙湊到灶前將手伸過去,“這鬼天氣真冷!”他嘟囔道。
“你找我要商量什麼?”許四冷冷的問他,指不定又是誰指使他來騙自己的!
“四哥!”賈六一開口淚先流了下來,他撲通一聲跪在許四腳下一個勁的給許四磕頭“四哥!你收下我吧!我以後跟你混!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四哥!”
許四冷笑一聲,道:“又是誰給了你一塊大洋讓你來害我的吧!”
賈六一呆,忽然怒道:“我賈六是那種人嗎?我有時是會為了一點兒小錢去幹一些欺付老實人的事!但我賈六也算是堂堂一條七尺漢子!絕不會幹對不起朋友的事!”他頓了一頓,一手將脖子上吊著的布解開,將一隻血肉模糊的左手舉到頭頂,“日本人把我抓進去,讓我招出你在那天中午才和我打的架!媽的!我徧說我們從早晨一直打到中午,打累了回家吃飯還要接著打!他們有什麼?不就是仗著人多槍多?要是那些王八蛋漢奸不向著他們!他們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