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會停，花會落，歲月會凋零。
凋零的歲月找不回來，或許不是因為時間不可逆，僅僅是……人的決心和力量不夠罷了。
如果幻境能做到將數年的時光困在牢籠中，一遍又一遍地輪回往複，對於永遠無法逃出去的人來說，歲月……從來不會失去，也不會獲得，生命如是，遺憾如是……那樣的人生，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生了，那是人已經無法理解的生命形態。
汪川曾想過，這大概就是幻境的終極力量吧。不過現在，他覺得即使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憑借某些智慧方麵的彌補，依然能達到相同的效果：讓歲月重現，讓不願失去它的人，不願離開。
或者，隻能離開一半。
從那次雨天之後，晨宇陽開朗了許多，她隻有汪川這麼一個朋友，汪川終於不再假裝著開心，假裝著煩惱，假裝著輕鬆，這是她高興的原因。雖然她不太清楚汪川之前為什麼要帶著一副虛假的麵具活著，但她知道那樣不好……人總要為了自己喜歡的方式而活著，並不是活著才能尋找自己喜歡的方式。
汪川不願意對她說的事情，也許充滿了萬般複雜凶險恐懼。他不願說，她卻不能放任他這樣消沉下去痛苦下去迷茫下去，或許對他有些殘忍，但晨宇陽知道，這種殘忍可以讓他破而後立，敗而後成。
這是愛的殘忍，汪川不知道晨宇陽愛不愛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所想的那種愛，但晨宇陽對他的關心確實殘忍。他無法做到完美地生活在兩個世界中，兩個靈魂裏……撕扯當然會有個結果，不會一直隻有痛苦，沒有裂痕……終究，他會變成兩份，一份生活在這裏，一份死亡在那裏；一份永不停歇，視死如歸，一份花開花落，波瀾不驚。
頻率變快了。
如果要做出決定，就必須是現在，再晚一些……再晚一些……
可現在阻止他的已經不隻是他不敢賭的那份弱點……還有他已經沉醉進去的溫柔鄉……他們再次戀愛了……
為什麼要說再呢……上次的那個人並不是這裏的汪川，那個汪川和那個晨宇陽，還生活在黑客帝國的代碼數據中，不知他們過得如何，也許要比自己這裏好上一些……汪川想著，但他知道，不幸的人大多有相似的不幸，而幸福的人則各有各的幸福，不需要比較，也不需要羨嫉。盡管這裏的晨宇陽是假的，但也總比自己夢中出來的場景要好很多……果然，這種事情還是要別人來幫忙才可以嗎？單機遊戲終究不如網絡遊戲好玩……
沒有太多的親密與暢談，也許不管是汪川還是幻境的支配者，亦或是真實的晨宇陽都明白，距離產生美，人與人既然有相吸引的部分，自然也有相排斥的部分……就算是質子和中子還要保持相當的距離才能維持穩定，何況是這麼大這麼複雜的人了。
看著身邊歡聲笑語的她，看著身邊明眸皓齒，隻是微笑卻不說話的她……就算是個夢，是部電影，是幅畫，也對他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從晨宇陽出現的那一刻起，汪川已經敗了。
石室中，汪川的身影再次出現，他的臉上掛著與往常從不相同的冷漠，隻是這冷漠如此自然，仿佛亙古就存在於他臉上，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個人造人一樣。那是一種殘缺的魅力，是每一個不管先天還是後天，剝離了部分人性之後的人，剩下的那種殘缺之美，如同斷臂的維納斯。
依然是那個培養槽，玻璃驟然變暗，密密麻麻的圖像文字開始出現在一片漆黑的牆壁上。
汪川沒有理會，他的心中已經沒有半點猶豫，因為無論如何……隻有智者活著，別人才能活著，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大多數人的意義，都不如智者存在的意義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