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韌一邊轉著場子,躲避著那些胡亂伸過來的拳腳,一邊回嘴道:“你真是口是心非,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剛才的少年中國說,說得多好啊!且我中國疇昔,豈嚐有國家哉?不過有朝廷耳!我黃帝子孫,聚族而居,立於此地球之上者既數千年,而問其國之為何名,則無有也。夫所謂唐、虞、夏、商、周、秦、漢、魏、晉、宋、齊、梁、陳、隋、唐、宋、元、明、清者,則皆朝名耳。朝也者,一家之私產也。國也者,人民之公產也。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轉臉就變,變得比那三歲孩童的臉還快。一會兒是革命言論,一會兒是保皇言論,革命和保皇,你是哪頭都占啊!”
公韌的一席話,又引起了保皇黨們的一陣唧唧喳喳。“梁公是說過這些話嗎?我怎麼不記得。”“好像是有點兒剛才那話的意思,這個小子怎麼知道的,莫不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梁公的這些話,我怎麼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公韌又喊道:“再說還有土地國有的事情,這也隻是個設想嗎,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這個不平的社會就是要推翻,天下的受苦人就是要吃上飯。”
有些人又議論開了,“這個小子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革命還是有好處的,要是革命的話,我們也有盼頭了。”還有看著人多欺負人少看不下去的,打抱不平了:“這麼些人欺負人家一個,算什麼本事。人家可是手下留情的,要是不留情,那些人早趴在地上起不來了。”“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有話就叫他說唄,總得叫人說話啊!”
公韌看到有人撐腰,心裏更是增加了三分膽壯,大聲喝道:“梁啟超,你今天要是不跟著我去見孫先生,我就不走了,住在這裏了!”梁啟超心裏罵道:“真是個三根腿的蛤蟆——難纏。”對手下人一使眼色,眾保皇黨們又來驅趕公韌。無奈公韌就是不跟他們動真格的,隻是跟著眾保皇黨們轉著場子,隨手招架著,但是要攆我出這個保皇會,軍門的帳篷——沒門!
保皇黨裏本來就有革命黨加入進去的,這下又發牢騷了:“梁公也是有點兒不盡人情,人家孫文這麼遠地來了,見見也是應該的,總應該盡地主之誼嗎。”“要不是當初你拿著孫文的信,我才不加入你保皇黨呢。”“不是當初說名為保皇,實為革命嗎,我看也未必。要是革命的話,也不能不見見孫文啊!有什麼害怕的……”
公韌看著支持自己的人更多了,更加有恃無恐,一邊轉著場子,繼續抵擋那些亂拳亂腳,一邊要更加痛快地大罵梁啟超。再想罵時,卻看不到梁啟超了,原來他自知理虧,腳底下抹油——躥了。那些小嘍囉們一看主子都走了,自己還打個什麼勁兒,於是漸漸地罵罵咧咧地散去。
公韌倒是高興了,往講台上一坐,大喊道:“都走了,這就好辦了,我反正是不走了。隻要你梁啟超不去見孫先生,我就住在這裏了。”
天已漸漸黑了,大廳裏空無一人,公韌點亮了屋裏所有的電燈,這才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疲乏勁兒也一陣陣地襲來。公韌心裏說道:“連日奔波,剛才一陣子打鬥,又耗費了不少唾沫星子,倒沒覺得怎麼樣,現在一放鬆下來,卻感覺到真是累了。真是狼惡虎惡沒有餓惡,餓了真不是個好滋味,要不這就出去找點兒飯吃。”可是又一想:“我要是走了,保皇黨們鎖了門,就成了我是被趕出來的了,不行!我就是要占領著保皇會,叫他們不能好受。”
心裏正喊著餓,隻聽門一響,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手托著一個大托盤,大托盤裏放著一盤盤的西餐和一瓶紅酒就過來了。這花花綠綠的西餐,寫著洋文的紅酒,透著一股誘人的香味,立刻就把公韌肚子裏的饞蟲引出來了,使公韌的哈喇子頓時淌出了不少,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那個盤子。在那個大盤子下麵,裙子短了點,露出了白白的小腿和一雙紅紅的高腳鞋。
那女人把大托盤放到了講台上,然後對公韌說:“你好,我叫真的優美,是專門來伺候你大老爺的。”公韌心裏好笑,大老爺,我什麼時候成了大老爺了,不過,這個女人既然這麼稱呼自己,自己也就盡量著顯擺顯擺吧,畢竟人家這麼高看你,你再不領情,那就太對不住人家了。
“真的優美,聽你的口氣,你是日本人吧?”“是的,我是日本人。”“誰叫你來的?”“我也不瞞著你,是梁大人叫我來的,專門伺候你的,隻要你高興,我怎麼做都行!”“這菜裏不會是放了毒吧?”“不會的,不會的,你要不信,我先嚐一口你看看。”“哼,量那梁啟超也不敢放毒,他要是真放了毒,不但他活不了,恐怕你也活不了,所有的保皇黨恐怕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