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篝火點起來了,跳動的充滿生命力的火焰把黑魆魆的天空戳成了一個個的大窟窿。每堆篝火,圍成了一個個的圓陣方陣,分別為華爾茲圓陣,探戈圓陣,倫巴方陣、恰恰方陣、桑巴方陣、牛仔方陣、鬥牛方陣,交誼舞方陣,集體舞方陣。
龐大卓越的乞丐演員群吸引了漢口租界的各個樂隊,有英國的大西洋樂隊,法國的鐵塔樂隊,張之洞的新軍樂隊,特別是大西洋樂隊和鐵塔樂隊,他們寧願放棄商業演出,也願意給篝火晚會的演員們伴奏,因為這裏有的是激情,有的是發泄,有的是心靈的陶醉,對音樂的癡迷,對舞蹈的欣賞,早已超越了金錢的魅力。
乞丐們的演出服也是精彩絕倫,有的是用破報紙,有的是用破布,有的是用隨便成形的垃圾做成的,但是都經過了既是演員也是“服裝師”乞丐們的精心縫製。乞丐們缺少的是金錢,但不缺少才藝。觀眾呢,自然是人山人海的乞丐和慕名而來的平民,不過,舞會一開,觀眾的隊伍越來越少,因為他們漸漸地也都成了演員,真所謂,對藝術的追求不分貧賤,不分信仰,不分種族。
在華爾茲圓陣上,英國的大西洋樂隊慢三拍開始了。“蓬嚓嚓、蓬嚓嚓、蓬嚓嚓……”在音樂的引導下,演員們迅速地調正了舞姿,男人如紳士,麵帶微笑,挺胸昂首,女人如公主,高傲莊嚴,雍容華貴,演員在音樂中逆時流動,和音樂慢慢地融合在一起。
先上來,隊伍稍微不整,但是越跳越好,越跳越流暢,整個圓圈就如圓規畫的一樣,每對舞伴的動作,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整個圓陣明顯的升降動作就如一起一伏連綿不斷的波濤,每對舞伴輕柔靈巧的傾斜、擺蕩、反身和旋轉動作以及各種優美的造型,使整個圓陣顯得既莊重典雅、舒展大方、又華麗多姿、飄逸欲仙。
在探戈圓陣上,法國的鐵塔樂隊奏響了四分之二拍的曲子,探戈舞伴迅速集結,“蓬蓬,蓬得兒蓬,蓬蓬,蓬得兒蓬……”重低音的節拍聲,敲響在了每個人的心坎裏。這種起源於非州下層人們的舞蹈,音樂節奏明快,頓挫感異常強烈,獨特的切分音成為它鮮明的特征。
這裏以每對舞伴為中心,男女雙方靠得更緊,男人摟抱的右臂和女人的左臂都要更向裏,身體相互接觸,重心偏移,男人主要用右腳,女人主要在左腳。跳著舞雙方誰也不看誰,逢到重低音定位時,男方向左側女方向右側猛一眼觀看。舞步華麗高雅、熱烈狂放且變化無窮,交叉步、踢腿、跳躍、旋轉令人眼花繚亂,男女舞者互相纏繞的肢體充分展示出人體之美。
探戈舞者的舞步常常隨著音樂節拍的變化時快時慢,產生了美麗的“瞬間的停頓”。他們幾乎看不到動作,隻看到動作結束時的位置,隻看到線條、速度以及不停變換的重心,給人以斬釘截鐵、棱角分明的感覺。探戈舞伴們麵部表情嚴肅,有時互相深情凝視,但又不時快速擰身轉頭、左顧右盼,以免舞伴被別的舞者勾引。他們在亮相時,一個前伸的示威性動作,是對別的舞伴的一種震懾。探戈就像是男人和女人自願投入其中的戰爭或者搏鬥,男女舞伴間強烈的目光和身體接觸正是探戈的靈魂所在。
公韌摟著唐青盈在欣賞著舞蹈,對小青盈說:“看來跳舞也不是一日之功啊,我那點兒武功底子,要想跳得他們那麼好,也得下一番苦功夫。”唐青盈說:“這有什麼,看我的。”說著,學看他們的樣子,在新軍樂隊的倫巴舞四分之四節拍下,在倫巴方陣裏跳了一陣子倫巴舞。小青盈步法婀娜款擺,若即若離,身體柔媚百態,舒展優美,婀娜多姿,充滿了靈性與熱情;特別是胯部的擺動時,小青盈控製的胯部動作由一腳向另一腳移動而形成的“∞”型擺動,叫公韌忍俊不禁。
公韌誇獎道:“小青盈呀,你這是什麼時候學的呀?”小青盈:“原來小時候學過,不過,不願意給你露就是了。”公韌伸出大拇指誇獎他說:“了不起!了不起!你都會了,我也想跳舞呀!”小青盈說:“那你就來吧!”
於是,公韌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中,這時,這兒已經沒有了觀眾,全部都成了演員。
篝火漸漸將熄,舞會已經結束,這兒又將迎來第二個高潮,那就是發牌。按照各個年齡段,男的排成一行,女的排成一行,每個人領到一個號牌,然後和另一個號牌相對,隻要對上號,那麼,他們就是一晚上的夫妻。
這時候,紳士和公主全不見了,乞丐國裏隻是瘋狂和野蠻。領到號牌的嗷嗷大叫,就像一隻隻發情的公牛和母豬,在乞丐國裏慌忙地找著自己的洞房,到處傳來的是交媾的喘息聲與呻吟聲。
小青盈不理解,問公韌:“這是幹什麼呀?”公韌十分尷尬,遮住了自己的臉說:“不幹什麼,不幹什麼,他們在生產?”小青盈問:“生產什麼呀?”公韌說:“他們這是在生產人,這是在生產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