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起義失敗後,廣州城內小東門附近的雜貨鋪也被查封了,公韌和唐青盈躲到了外縣。一個多月後,看到形勢稍微好點了,公韌和唐青盈悄悄來到了廣州城外的溪峽機關暫住。
雖然住在溪峽機關裏暫時無事,但是麵對著革命的重大挫折,麵對著無數戰友的壯烈犧牲,公韌的心裏終日悶悶不樂。簡陋的家具,空蕩蕩的屋子,不便於出門,幾乎與世隔絕。一次次起義前周密的策劃,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你死我活的廝殺,犧牲和負傷的無數革命誌士一個個的閃現,被俘的同誌忍受著敵人殘不忍睹的種種酷刑,這些像拉洋片一樣,一幕一幕地閃現在公韌的腦海中……
突然,公韌大叫一聲,從椅子上猛一下子站了起來,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就想摔倒。唐青盈急忙跑過來,扶住了公韌說:“怎麼了,公韌哥,又做噩夢了是不是?”公韌慢慢清醒過來,歎了一口氣,又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沒說話。
唐青盈勸公韌說:“公韌哥,你就別難受了,說不定哪一天,我們把這些清狗子統統殺光,給他們報仇。”
公韌搖了搖頭,對唐青盈發泄著心中的鬱悶說:“一次又一次,從光緒21年(1895)的乙未起義到現在16年了,我們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想起了陸皓東、史堅如、馬福益、廖叔寶、沈益古、倪映典、方聲洞、林覺民、林文、宋玉林、喻培倫,一次次起義中那麼多活靈活現的弟兄們,心裏就特別難受。為什麼革命總不成功,你說這是為什麼?”
唐青盈搖了搖頭,小聲說:“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我想,隻要我們努力,革命總有一天會成功吧?”公韌苦笑了一下說:“但願如此吧!但是我想,革命恐怕不會成功了,我一點兒信心也沒有了。”
唐青盈輕輕地拉著公韌的手,晃著公韌說:“哪能呢,哪能呢,要是你都沒有信心,我就更沒有信心了。要是革命不成功,我的仇也沒法報了,你快說呀,革命一定會成功。”公韌被逼無奈,隻好說:“好了,好了,隻要我們努力,革命一定會成功。”
唐青盈輕輕地摟了摟公韌的脖子說:“這就對了嗎!”
公韌被唐青盈的過分親昵弄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看著唐青盈說:“小青盈啊,我發現你最近變了?”小青盈被看得有點兒害羞,摸著自己的臉說:“光看我幹什麼,又不是不認識,我都是十八九的大姑娘了,你哪能這樣看著我呢?”
公韌說:“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而且也越來越有女人味了,知道疼人了。”唐青盈笑了一下,一下子摟住了公韌的脖子說:“不疼你疼誰呀,難道不該疼你!”公韌輕輕地拉開她的手說:“都這麼大閨女了,自重點,哪有這樣的。”
公韌越拉,唐青盈摟得越緊,撒著嬌說:“偏不嗎,偏不嗎,我看你就是不喜歡我,心裏就想著那個女人……”
一句話又戳到了公韌的痛處,好半天公韌才說:“你和她不一樣,她是我的未婚妻,而你是我的女兒,或者是我的小妹妹。”
一聽這話,唐青盈的小嘴又撅起了老高,說:“我是一個黃花閨女,而她是什麼人……你心裏應該清楚。”
這句話更戳痛了公韌的心窩子,急忙擺著手說:“別說了,別說了……”一使勁,掰開了她的手,走到一邊去,不再理會唐青盈。
不一會兒,唐青盈又到了公韌跟前哄著公韌,公韌扭過了頭,還是不理她。唐青盈心裏生了氣,氣哼哼地到她自己的屋裏去了。
公韌心煩意亂,在屋裏走過來走過去,趕不走的疼痛和無奈折磨著他。一眨眼和西品相識已經16年了,西品不是在妓院裏就是在魔窟中已經16年了,一輩子能有幾個16年呢,而自己至今還沒有把西品從火坑中解救出來,這是革命的恥辱,也是自己的恥辱……公韌感覺到有一種無名的怒火在燃燒著自己的心,燒得兩隻腳再也按捺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出了門,往紅金樓走去。
看著這座燈紅酒綠的紅金樓,公韌的心裏恨得牙根癢癢,恨不能一把火點了它。他又看了看西品昔日住過的房間,早已人去屋變,屋裏早就住上了另外一位姑娘。這萬惡的社會,醜惡的妓院製度,一旦共和建立,非要把它們統統地消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