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看著上官盈眼角慢慢溢出淚水,沒有血色的唇輕啟,喃喃低語:“九哥……九哥……”
他隻覺得這兩個字,像把鈍刀子一下一下淩遲著自己的心,伸手捂住痛處,卻隻覺得那裏空蕩蕩的。或許,早在少年時,這顆心便早已交給眼前這個女子,任她搓扁揉圓,苦澀酸甜,都甘之如飴!
陷入夢魘之中的上官盈大叫一聲,猛地起身坐起。她雙眼迷亂,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落,雙手在眼前亂抓:“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
謝風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忍痛喚道:“錦瑟!錦瑟!不怕,我在這兒!”
上官盈緊緊抓住他的手,眼神慢慢聚焦,這才看清眼前的人。心頭一鬆,她一頭紮進郎君的懷裏,使勁摟住他結實的腰背,顫聲道:“謝風,謝風……”
謝風聽她聲音顫動,心中百般滋味,也緊緊環住懷中心愛的女子,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輕聲哄道:“錦瑟,我在,我在……”
上官盈在謝風的安撫下慢慢平複了心情,從他懷裏抬起頭,眼角微紅望著他:“我最近老是夢見一個男人,他說我叫蘇陌,說我是他的王妃……”
謝風聞言,身軀一震。
眼前的女子一臉蒼白,青絲柔順地披散在身後,往日水靈靈的眼睛滿是迷茫和痛苦不安。他撫上她的臉,這張臉,這副容貌,這個女子,他愛了十幾年。自小相伴的情意,已非單單男女之情可以包括。她早已融入他的呼吸,如同他的命,早已不分彼此。
可是到了最後,傷她最深的卻是自己。
他輕柔地替她拭幹臉上的淚痕,把她額角的碎發抿到耳後,露出額角早年因傷而留下的疤痕,動作溫柔,眼神溫和,隻有那緊抿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波動。
時間果然並不能抹去一切。六年前的一切就猶那額角的傷疤一般,淡了是淡了,卻一直倔強的存在。
“過兩日,我們去雲湛小湖住幾日,可好?”謝風將她摟在胸前。她眼裏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刺痛了他的心,他將頭埋入她的發間,直到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體香,一顆始終躁動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不似剛才那般慌得厲害,“到了那裏,一切都會有答案。”
“答案?什麼答案?”上官盈仍是一臉茫然。
謝風放在一旁的手緊握成拳,手上的青筋凸起,指節泛白,仿佛隻有這般才能壓抑住內心的痛,“錦瑟。若有一日。你……”他靜默一會,“你能否顧念珵兒,顧念我們多年的夫妻情分,留在我身邊……”
話音剛落,他又忙推翻自己的話,“不,我不能用珵兒拴住你,我已經拴住你六年。我不可以,不可以再……”
上官盈以為他是擔心自己,心疼地往他懷裏偎了偎:“好,我們去雲湛小湖,就你和我……”
在陸英的調理下,上官盈睡眠好多了,很少夢見那個叫劉緩的男子。偶爾在夢中聽見有人在清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聲音嬌柔甜美,有著少女獨有的不知憂愁的輕快明亮。
一覺醒來,上官盈仍覺得心頭微暖。夢中無憂無慮的歌聲感染著她。她起身穿戴好,就去湖邊找謝風。
昨日,謝風帶著她住進這雲湛小湖。
雲湛小湖是謝風尚為太子時修建的一處別苑,整個別苑建在湖麵之上。夏季來此處避暑,最為舒適。碧綠的蓮葉,千嬌百媚的睡蓮更是一處賞心悅目的美景。
在這種環境之下,最鬆弛人的神經。上官盈睡了個午覺後,覺得神清氣爽。此時的謝風坐在涼亭中看書飲茶,終日被政務纏身,沒有片刻放鬆。現下日頭正盛,涼亭四周花木扶疏,鬱鬱蔥蔥。正好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沒有絲竹之亂耳,亦無案牘之勞形。
謝風背對來處,聽到上官盈的腳步聲,身形未動,嘴角卻已上揚,眼角溢出笑意。
步履輕快,應是心情十分舒暢。
這次提議來這,看來是來對了。
上官盈走進亭中,見他未動,難得有了幾絲頑皮,悄悄從他身後捂住他的眼:“猜猜我穿什麼顏色的衣裙?”
謝風含笑,放下手中的書,撫上捂在眼上的細滑小手:“錦瑟穿什麼顏色都好看!”抓住她的手,微一用力,便將身後的小女人拉進懷中。
上官盈“呀”了一聲,跌進他懷裏,對上他滿是笑意的黑眸,心情也是輕鬆起來,笑著追問:“那,你說哪種顏色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