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玉碎

良久,四下寂靜。

我微微睜開眼一瞧,他,走了!帷帳內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陌生的味道。

他執劍而立的模樣好生瀟灑,像是說書先生口中的翩翩劍客。

背後長發散落開來,我伸手一摸,挽發的銀簪不見了。是他,取走了嗎?

在心神恍惚的狀態下吃完飯,我把秦娘囑咐要買的東西全寫好,揣在懷裏,便急匆匆地往村頭跑去。

秦娘見我火急火燎的模樣,心疼地念叨:“小姐,女孩子還是要端莊從容……”

我衝她揮揮手:“秦娘,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小姐。我走啦!”

到了村頭,已瞧見謝風站在那裏等候。

他一身藍色寬袖長衣,發髻上同色的束發絲帶隨風飄揚著。一片綠意之中,他淡然自若地站在那裏,我那慌亂了許久的心莫名安定下來。

流水村距縣城二十裏左右。起個早,坐著牛車,到了縣城也不算晚。

和謝風去錢莊領完月錢,我便照著列好的單子買東西。七七八八買得差不多時,我已累得滿頭大汗,把東西放回牛車,我又去買了碗涼茶喝。

謝風站在一旁的字畫攤靜靜欣賞著。我抹了抹嘴,向他走去。

正巧路過一個賣首飾的小攤,我停了停腳步,一眼瞧見一個白色的玉簪。成色雖不太好,卻勝在精致,簪頭雕成一朵白荷花,簪身白中摻雜幾絲綠意,像是荷花莖杆的脈絡,很是秀氣典雅。

我拿在手裏瞧了瞧,很是喜歡。

謝風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我把簪子往他麵前一遞:“好看嗎?”

他接過玉簪,眯著眼瞧著。

午後的金色陽光照在他身上,一身藍衣的他,玉樹臨風。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宛若溫玉,雙眼微垂,長長的睫毛半遮住眼眸。玉簪在他手裏輕輕轉動,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竟不比那玉簪遜色。

我心念一動,脫口而出:“你買下送給我!”

謝風聞言,抬眼看我,似是沒有聽清楚。

話已說出口。無法收回。

我清了清嗓子,湊到他耳邊放低聲音說道:“你把玉簪送我,權當是我的封口費,如何?”

“封口費?”

我嘻嘻笑著:“胖丫頭給你洗衣服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

“蘇陌!”謝風一張俊臉果然紅了,他咬著牙低聲吼道。

他付完錢,把玉簪往我手裏一放,頭也不回丟下兩個字:“回家!”

我滿心歡心地把玉簪揣在懷裏,樂嗬嗬跟在他身後。

謝風,這就算是你送我的定情物。以後,我可就把你當做我的人了!

一路上,謝風悶頭整理著買來的筆墨紙硯。

“一個大男人臉皮這麼薄。”我靠在牛車上,頭一搖一晃地眯著眼看他,“放心,胖丫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

謝風手一頓,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有詢問的意思。

我討好地往他身邊湊了湊:“每日與夫子共事,多少也懂些孔孟之道。我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胖丫已知道羞愧,承諾以後斷不會再糾纏夫子。”

謝風皺著眉,屈起手指在我額頭輕敲:“你這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麼!”

我見他麵色如常,心情也輕鬆起來、看著初夏的美景,哼唱起來:“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其實,胖丫偷偷給謝風洗衣服的時候,被我發現後,我也沒有費什麼口舌。隻是告訴她,謝夫子不喜歡女人,她就哭著跑開了。

到底還是年輕,臉皮太嫩了。算了,等我和謝風成親時,多給她些喜糖就是了。

我笑嘻嘻地看著謝風俊朗的側麵。謝風長的真好看,都說女兒隨爹。成親後,若是生個像他的女娃娃,那得多好看啊!

我捂著發燙的臉傻笑著:我在瞎想什麼啊!

藍天,白雲之下,我和他。

是夜,我沐浴好,換好衣裙,跪在娘親的牌位前。

我撫上鬢邊的白荷玉簪,眉眼俱笑:“娘親,女兒到了秋天就及笄了,算是個大人了。女兒已替娘親相中一個女婿,他是教書的夫子,相貌英俊,知書達理,倒也不怕他讓女兒受氣。”

我把洗幹淨的水果供在桌上,“娘親聽到這一定笑話女兒不知羞,自己相夫婿。若是娘親在世,必會為女兒安排妥當。好在秦娘事事仔細,已為女兒安排周全。待及笄後,女兒便恢複女兒家的身份,讓那傻夫子上門提親。娘親到時,可別舍不得女兒哭鼻子。”說完,我自己倒紅了眼眶。

給娘親磕完頭,我抬步走到院中。院中的桂樹,樹影婆娑,搖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