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枝在我蝕心淚快要發作的時候,稱相爺掛念小姐,特地派她來服侍小姐,堂而皇之住進我的院子。我心裏很清楚,她是白遠道派來監視我的。

本來劉緩要讓李太醫解了我身上的蝕心淚,我怕白遠道起疑,對秦娘不利,就沒有同意。

綠枝給我把過脈,才把解藥給我。

確認秦娘安全後,我服下了這個月的解藥。

一晃,住進怡親王府已三個月了。

趁著中午陽光大好,我坐在院中看了會書。

“小姐,王爺說有人要見你。”青玉走到我麵前,看了一眼待在不遠處縫製香包的綠枝,才微俯下身輕聲說道,“讓你去別院小廳見一麵。”

我心頭一喜,準是秦娘!

我不著痕跡地點點頭,把書放下,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對綠枝說:“尚書府的張夫人送來幾批錦緞,我要去準備回禮。綠枝,你繡活最好,趁今日天氣晴好,多做幾個香包。”

綠枝見我起身欲走,也想跟上,聽我這般吩咐,隻好頓住腳步,不太情願地應了聲“是”。

一離開綠枝的視線,我一把提起裙擺向別院小廳疾奔而去。

直至看到秦娘安好地坐在椅上,我懸了許久的心才徹底落了下來。

“秦娘!”我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哽咽著喚她。

“小姐!”秦娘也是激動地直抹眼淚。

我像個委屈的孩子,一頭紮進她懷裏嗚咽著。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摟著秦娘瘦削的肩膀,心疼又自責,“對不起,秦娘!讓你受苦了!”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

我膩在秦娘身邊一刻也不願撒手。頭靠在她肩上,嗅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這才真真正正放下心來,不再惶惶然。

秦娘回到我身邊了,真好!

日頭西斜,青玉催了幾次,我才不舍地離開小廳,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青玉再三保證,秦娘以後都住在王府,隻要避開綠枝,我隨時都可以來看她。

一向平和的生活掀起巨濤駭浪,此後的失而複得,恢複平靜,需要許多的人和物來證明真實,從而慰藉驚慌的心。

路過劉緩住處,我頓住腳步:“王爺回來了沒有?”

“王爺身邊的劉肅傳話過來,小姐得了空可以去書房見王爺。”

劉肅,我認識他。他是劉緩的近身侍衛,自小就跟著劉緩,像是劉緩的影子,極得信任。

“青玉,你回去把我熬得百合粥端來。”

青玉應聲轉身走開,我邁步向書房走去。

權衡利弊,不著痕跡把人從戒備森嚴的相府把一個大活人毫發無損得帶出來,他必定是費盡了心思。

眉目清朗的劉肅站在書房門口,見我走近,對我拱手行禮,退至一旁。

我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靠在椅背上,雙目輕闔,胸口微微起伏,手裏還握著一本書。想是累極了,這才歪在椅子上睡著了。

我沒有叫醒他,輕手輕腳走過去,抽掉他手中的書,把放置在一旁的墨色大氅給他蓋好。璃國雖四季不太分明,但現在已是十月份,氣溫也是有了幾分寒意。

我靜靜站立在他身旁,打量著他。我與他上次一別,也已有許久未見,他較之上次瘦了些,麵容有些倦色。

白遠道給我的資料中記錄中:劉緩,年二十。十五歲上戰場,征戰五年,大大小小的勝仗為他掙得了怡親王的封號。他生性灑脫,人才出眾,可謂是文武雙全。

日薄西下,斜暉似流金般傾瀉了進來。劉緩一身靛青色長袍,些許餘暉映在他臉上。

橘黃的光線下,他深邃的麵容顯得柔和。高挺的鼻子,輕闔上的雙目,長而微卷的睫毛,還有微蹙起的眉。睡著的他安靜溫柔,帶著絲毫沒有防備的柔軟和孩子氣。

我伸出手擋住投向他雙眼的光線,手掌陰影下的眉頭放鬆開來。

一隻大手忽然攫住放在他眼前的手,往懷裏一帶,我驚呼尚未出口,便整個人倒在他懷裏。

“胖了些。”他的手攬在我的腰間,輕輕捏了捏,聲音低沉慵懶,帶著幾分醒後的沙啞。

我臉一紅,像做錯事一般,不敢看他,“你,你醒了?”

他將頭靠在我的肩頭,輕“嗯”了一聲,“聽出是你的腳步聲。太累了,就沒有睜眼。”

“我是來謝你,”我小聲道,“謝你救出秦娘!”

他沒有說話,仍是將頭靠在我的肩上閉目假寐著。

四下寂靜,耳邊是他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像個根羽毛撓著我,心裏又癢又麻。

許久,他緩緩開口道:“流水村初見你,眼神清亮幹淨,圓潤的小臉,皮膚白嫩,眼裏閃著驚慌,很像一頭受驚的小鹿。躲在你床上的時候,聞著帷帳內若有似無的女兒香,透過帷帳依稀看見你站在門前笨拙地支開秦娘。那時,我就在想,這個姑娘可真是有趣。若是能把她娶回家,我一定好生寵著,疼著。現在,我夢寐以求的姑娘就在我的身邊。我一伸手就能觸到她,她的呼吸就在我的耳畔,我還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聽到她輕聲細語地和我說著話。蘇陌,這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