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燭火昏黃,大紅色的帷帳映入眼簾。我側頭一看,秦娘坐在床邊手托著頭,正在閉目休息。
“秦娘……”我開口喚她。
她聽到我的聲音,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我睜開眼,一臉喜色:“小姐,你醒了!”
“九……王爺呢?”我沒看見劉緩在,開口問道。
“王爺進宮去了。”秦娘手執錦帕給我拭著額頭上的汗,“王上賞賜喻意同心同德的紅瑪瑙竟讓人下了毒,此事非同小可!李太醫替你診治後,王爺見你沒有大礙,就讓我來照看你,他急急忙忙進宮去了。”
我略點點頭,心頭仍是一陣陣心悸難受,身子熱得也厲害,想把蓋在身上的被子掀掉。
秦娘慌忙蓋好,連聲道:“不能掀,不能掀!”她心疼地用涼帕子給我擦汗,“李太醫說了,小姐萬萬不能著涼。此時心火旺,實是解毒後體虛之症。”
我昏昏沉沉地不想說話,眼皮一沉,又睡了過去。
禦賜之物染有劇毒,王上震怒,命人定要徹查,一經查出,決不輕饒。
劉緩也在府內做了人員調動,隻留下青玉在我身旁。新來的侍女仆從重新調查,身家清白的方可留下。
秦娘和我說,本來下的是慢性毒藥。若是時常佩戴,毒就會從肌膚慢慢滲入,毒素達到一定量時,才會發作。隻因我兩樣飾物一起佩戴,耳洞上的毒滲得快些,我又曾把墜子貼在唇上,再加上我這一陣子身子虛,這麼多巧合之下,毒才發作的快。好在中毒不深,調養一段時日便可無虞。
我坐在窗前,秦娘手執篦子輕輕柔柔地給我梳著長發。
“李太醫還有什麼要吩咐的?”我從銅鏡中看著秦娘,笑著問道。
“他還說小姐身子受了虧,還沒有補回來,暫時不宜有孕。待服用一段時間滋補湯藥,補上了虧,小姐一定能給王爺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秦娘笑意盈盈,眼波流轉,眉梢上滿是柔情。
“秦娘,你打趣我!”
鏡子中的秦娘雙目含笑。她今日身穿一件鐵紅色衣衫,長發簡單地挽了個發髻,簡單卻是不失大方。我眼尖地看到她的發髻上斜斜插著一支水滴形的銀釵。
我心頭一動,留上了心。
青玉走了進來,“王妃,李太醫來請脈。”
我沒動,盯著鏡子中秦娘,留意她的神情。在聽到青玉的通報後,她的手微微一頓,嘴角噙著的笑意蔓延開來,眼神水波微漾,多了幾分不自然。我頓時心裏有了數。
秦娘今年也剛好三十六歲。雖年輕時受了苦,這些年又和我為了生計奔波勞累,但是她底子好。在怡親王府吃穿不用操心,臉上的神采慢慢恢複,也是一個端莊秀美的婦人。當年秦娘因連產下兩胎死胎被夫家視作不祥之人。從娘親把她背回家,她就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把她看做一個依靠,一個在我心中相當於娘親的存在,卻忘記了她也隻是一個女人,一個需要溫暖嗬護的柔弱女子,我與她之間的感情並不能填補她情感的缺失。若李太醫是個好歸宿,撮合他們倒也是一樁美事。
我心中拿定主意,讓青玉請李太醫進來。李太醫每日都來給我請脈,倒從未認真打量過他。隻聽劉緩以前提起過,李太醫名喚李瀟,原配夫人幾年前去世後,便一直未娶。
李太醫看麵相比秦娘大上一兩歲,皮膚微黑,五官端正,嘴角老是緊抿著,更顯嚴肅。
他進門之後,給我行過禮,瞧了一眼秦娘才放下藥箱。
我輕笑道:“這段時日,李太醫受累了!”
“不敢!不敢!王妃言重了!”
“不知李太醫今年貴庚?家居何處?膝下可有子女?令尊和令慈……”
“小姐……”秦娘打斷我一連串地發問。
我見李太醫一臉疑問地愣著,“李太醫莫怪!是我唐突了。多次勞煩李太醫為我診治,心中甚是感激,隻是想略盡綿薄之力,以報相助之恩。”
“王妃言重了。老夫所為乃是分內之事。”李太醫不卑不亢地衝我拱手,“王妃體內的餘毒都已全部清盡。老夫開了些補身子的藥方,隻要王妃堅持服用,身子便會康健如昔。”
我點點頭,“青玉,你拿著方子下去熬藥。”我衝秦娘調皮地眨眨眼,“秦娘,就有勞你替我送送李太醫。”
李太醫說聲“告退”躬身退下去。
秦娘顧不得我的打趣,忙跟了上去。望著他們一同走出的背影,心中突然湧上一陣陣暖意。秦娘孤身寂寞多年,若可與李太醫舉案齊眉,老來相依,我心中也為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