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我與劉緩身穿朝服,坐上馬車緩緩駛向王宮。
“王兄待我一向親厚,”劉緩握住我手心直冒汗的手,安慰道,“你這個弟媳婦又是他指的婚,不必太緊張。”
我衝他一笑,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
其實我心中並不輕鬆,劉緩隻知道我是假冒的白蓁蓁,並不知道我也是白遠道的親生女兒。這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應不應該告訴他。私生女的身份終究不是那麼光彩,況且他若知道後,顧忌我的處境,做事縛手縛腳。時日一長,必會惹王上起疑心。
白遠道曾和我說過,當今王上是先王的庶長子,生母隻是一個宮女娘子,得到這個王位的手段也不是那麼光彩。奪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心中始終不太踏實,他的疑心病很重。曾經有一個小官員醉酒後題寫的詩句中,帶有已故太子——也就是先帝冊立的太子名諱,他便授意心腹網羅罪名,將那官員一族盡數誅殺,一時人人自危。
雖然王上對劉緩這個九弟一直信賴,待他也比其他幾位親王親近許多,但我不敢冒險。稍有差池,便有可能讓王上疑心,陷劉緩於水火。目前我的身份隻有白遠道和白山知道,還是靜觀事態發展再做決定。
我思忖許久,劉緩見我呆呆得不說話,伸手摟著我靠在他肩頭。
我慢慢穩住心神,裝作不經意問道:“兄長疼幺弟,王上倒是與民間的大哥一般。”
“王兄對我很是照顧。我比太子大五歲,與太子一同在王兄身邊長大,我一直尊他敬他!”劉緩聲音低沉,語氣中有些蕭然,“父王駕崩時我隻有五歲,母妃也緊隨父王而去,一夜之間,我隻剩孤身一人。當時的太子也就是二王兄能力不足,大臣們心懷鬼胎,陽奉陰違,朝政一片混亂。便有奸臣讒言,說朝政局麵混亂,隻因諸親王心有不甘,才會上下不一心,欲讓二王兄拿我開刀,殺一儆百。當今王上,我的大王兄偷偷將我接入他的王府保護起來,後來,二王兄登基之前暴斃,大王兄坐上了王位,我才算逃過一切。王兄登基後,內憂外患。我不擅長權謀之術,便請命奔赴沙場。這些年來,倒也算沒有辜負王兄所托,璃國邊境還算安穩。”
他說得輕鬆, 我卻聽得心驚膽戰。五歲的孩童,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每日如履薄冰。掙到如今顯赫的親之位,要受多少苦楚。
我心疼地摟住他的腰,仰起臉看著他:“你現在有了家,有了我,將來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執起我的手,遞到唇邊一吻:“嗯。我有家,有妻,真好!”
到了王宮,我斂聲屏息跟在劉緩身旁,亦步亦趨。心中抱定一個信念:凡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給劉緩招惹麻煩就好。
劉緩攜我直入宴廳,廳中已坐滿了朝中要員及其家眷,白遠道自然也是身在其列。我不著痕跡地迅速打量,桌席分成左右兩排,居中高高在上的中年男子便應該就璃王。他容顏英俊,氣質高貴,與劉緩有些相似的鳳眼卻是陰鷙十足。位於璃王一側裝扮華貴的婦人應該就是璃王後,她看起來比璃王還要蒼老一些,臉上精致的妝容也藏不住歲月留下的痕跡,她嘴角噙著笑意打量著我,眼神閃爍。
劉緩攬著我一同跪拜:“臣弟攜妻劉白氏蓁蓁拜見王上,拜見王後!”
“免禮!”
璃王聲音沉穩,緩慢,有著王者不容置啄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