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近兩個月，頭一次回娘親，劉緩讓劉肅準備了幾輛馬車的禮物。
我怕太過鋪張。
“王妃勤儉持家，本王很是欣慰。”他笑了笑，“白府的掌上明珠嫁給我，十車百車也不為過。”
到了相府，自然儀式隆重，禮節繁瑣。
劉緩與白遠道並坐於廳中，相談甚歡，一派翁慈婿賢的融融之態。可誰會想到不久後，他們二人就會撕破偽裝的麵具，刀劍相見。
我的內心如同冰火兩重天，陪坐了一會便借口乏累下去歇息了。
有侍女前麵領路，帶我到出閣前住的房間，院中的梧桐樹仍如往昔，枝繁葉茂，樹幹粗壯。
推門而入，房間裏的擺設一如我出嫁前，就連我擺在床邊的幾本記錄奇聞異事的雜書，都還翻在之前我看到的地方。
“……給爹一個機會，好好補償你……”
那日他說這句話時神情落寞，小心翼翼地像做錯事的孩子。
缺失了十幾年的父愛，他補償不了；娘親的鬱鬱而終，他也補償不了。
可自從他認我那一日起，他真的對我百般嗬護，關懷備至。白山都說，從未見過相爺這般把一個人放在心上。以前的相府夫人和小姐，相爺親近中都帶著疏離，從不過分親密。他，這是要把欠了我十幾年的父愛全部補償給我。
我悵然呆坐，他辜負了娘親的深情，隻為抓住他心中渴望的權勢，現在他被自己的貪心，膨脹的欲望一步步拖進深淵……
這一切，值得嗎？
青玉和寒月隨我過來，見我麵露倦色，給我除下釵冠，拆開發髻，服侍我躺下。
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青玉喚我，才悠悠醒來。可能是最近憂慮過甚，身體易倦，沒有精神，吃也吃的不多。青玉扶著我邊走邊說：“王妃最近消瘦了些，回王府還是請李太醫過來看看吧！”
我點點頭，示意她不可多言：“王爺最近事務繁多，別讓他知道。可能最近貪涼，身子受了些寒氣！”
劉緩怕我有閃失，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想暗示一下白遠道都沒有機會。白山不在府中，也不知上次和他提過的事，他可有和白遠道說過？
這頓飯白遠道吃得很高興，一直給我夾菜，眼裏滿是不可掩飾地疼愛。我坦然接受，打起精神勸他多注意身體，他似乎更加高興，眼眶微紅，一個勁點頭。
劉緩似笑非笑地配合著，隻當做是演戲。
上了馬車，我掀開簾子，探頭看過去。
白遠道立在府門口，正和劉緩話別，見我探頭，走近幾步：“你已嫁做人婦，是大人了，不可任性妄為，耍小性子。要好生保重身體。”
劉緩笑道：“嶽父放心。蓁蓁是相爺的掌上明珠，也是我怡親王府的珍寶，必定珍之愛之，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好！好！”白遠道老懷安慰，眼角泛起淚意。
我心頭一軟，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是我的生身父親！
“父親，房中那幾本書，我還未看完。改日，您派人送到王府吧！”
馬車搖搖晃晃行駛起來。
我斜靠在劉緩懷中出神：在書中不起眼的地方，我圈了幾個字，暗示隱晦。他若明了，舍得放下一切早做打算，尚有幾分生機。若是他執意堅持，我也是無可奈何。
隻是我這樣做，算不算背叛劉緩？白遠道逃脫了，王上會不會怪罪他？性命，應該是無虞。九哥，蘇陌害你受苦，以後我會好好愛你，做個好娘子，陪你一生一世！
眼角的淚滑了下來，隱匿在發絲裏。我摟著劉緩的腰，依賴地靠在他懷裏。
他溫厚的大掌撫上我的臉，輕捏一下：“你最近有些消瘦，是王府的廚娘做的飯不合胃口？”
我輕輕搖搖頭：“隻是脾胃有些受了涼，沒事。”
“那讓青玉多熬些養胃的藥膳。嗯？”
他聲音低沉，拖長的那聲“嗯~”，讓我心頭一軟，我輕聲答應。
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浮躁焦慮漸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