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一事，謝風計劃得很是周祥。此事關係身家性命，尤其是謝風的安危。若是有個差池，大炎帝君必定不會饒過所有暗衛和近侍的性命，所以周介等人萬分小心，討論到了再無可以補充之時，謝風才來告訴我計劃的詳情。
大家化整為零，扮作不相幹的人一同出城。其實這次抓捕的對象主要是我，周介和謝風都是相對安全些的，畢竟他們都是生麵孔。謝風決定和我一起，剩下的人自行好生安排。
太後壽辰，普天同慶。
因三王叛亂一事緊鎖的城門終於打開了。關在城門裏的人急著出去，抓捕叛黨的官兵正好可以守株待兔，城門口前幾日已經站了好幾列士兵，守在城門口，嚴陣以待。
陸英等人已先一步出城。我按照計劃，貼上陸英早就準備好的人皮麵具與謝風扮作夫妻。雖有些尷尬，卻不得不如此，隻有這般我懷有身孕一事才說得過去。
謝風也稍稍改變了容貌，眉眼向下耷拉著，皮膚黝黑，換上灰色的粗布衣衫。乍一看，與流水村胖丫的爹爹有幾分相似。
我貼上麵具，對鏡一看。
鏡中女子，眉眼清淡，皮膚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撫著臉上薄若蟬翼的人皮麵具，我不由感歎，陸英的手當真是巧妙，這薄薄的一層覆在臉上竟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
荊釵布裙配著毫不起眼的麵容，我都認不出自己。腕間的落英鐲輕磕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輕歎一聲，將它褪了下來，塞在貼身的小衣裏，利落地換好衣衫，走了出去。
寒月扶著我走出住了許久的地下室。
溫暖的陽光，略帶著冷意的微風，清脆的鳥鳴，遠處隱隱傳來嘈雜人聲……我有些不適地眯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混有陽光，花香的空氣。
我回到人間了！
寒月走到一個破舊的馬車前，把馬車上的簾子掀開，“小姐，你和公子爺先走，我和周介大哥扮作賣藝兄妹就跟在後麵。萬一有什麼不測，可以互相照顧，你放心好了。”
說話間，周介把一床漿洗得發白的棉被鋪在馬車上。謝風扶我躺好，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你身子弱，就乖乖躺好，旁的事不必擔心！”
我衝他點點頭。
不一會，馬車便晃晃悠悠地行駛起來。謝風坐在外麵駕著車，回頭看著我：“若有不適，和我說一聲。”
我輕應一聲，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久，謝風又道：“那天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並非隻是為了安慰你胡亂說的。我，我……”
他一時語塞，稍傾輕歎一聲，也就沒有說下去，我自然沒有追問。
行駛了一會，我輕掀開簾子向外看去。
蔚藍的天空下，四處飄逸的白雲。突然想起以前和他去靈縣時也是這般，一個人駕著車，一個人收拾著剛買回來的東西，兩個人說說笑笑，好不自在……那時候我老是愛惹他生氣，他不惱，隻是會紅著臉，無可奈何地看著我。
我輕聲哼唱起以前最喜歡的曲子，“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
如今想來，在流水村那幾年最為美好。桂樹下，秦娘細心地縫補著衣衫，我在一旁拿著書，靠著桂樹慢慢讀著；每個早上就著晨曦，和謝風不緊不慢地用著早飯；學堂裏的事雖繁雜，卻讓日子過得很充實……
僅僅隔了一年，竟恍若隔世。
隨著馬車越行越遠，車外人聲越來越嘈雜。我斂住心神，打起精神來。
應該是到了城門口了，不遠處漸漸有身穿甲胄，佩戴兵器的士兵來回走動的聲音。
不一會，就聽見一個粗獷的大嗓門不耐煩地問道：“哪裏人氏？為何出城？車上所載何人何物……”
我不由地緊張起來，撐起身子半坐著。聽到謝風低著嗓門一一回答，倒是詳細合理，讓人尋不到破綻。
忽然有人掀開簾子，粗聲大氣地喝道：“車內何人？快下車來！”
謝風疾步上前攙扶我下車，好聲好氣地回話：“這是拙荊。自小體弱多病，聽說京城裏多有名醫，這才賣了家裏兩畝田和一頭牛，帶她來京城治病。這身子剛剛有了起色，老家讓人帶信來說是老母病重，這才著急出城去。還望各位大人行個方便！”
我剛一下車，就看到青玉站在不遠處，身旁有一個侍衛長打扮的中年男人對她點頭哈腰地打著招呼。
站在我麵前負責檢查的士兵仔細打量著我，忽抬手衝我一指：“你！去那邊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