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時,謝風來與我告別。
“你心裏有他,那就不要苦了自己!”謝風一身月白色長袍,立在窗前,良久又道,“我始終是晚了一步。”
聽他這般說,我心頭湧上酸楚。我與謝風相伴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秉性,再多的苦楚和心灼他都是一個人往肚子裏咽,我隻希望我和他之間這麼多年的情分,不會因此生出嫌隙。
“你放心,所有的事我都已與劉緩講明。”謝風瞧著我,展顏一笑。
那清俊麵容上的淺笑,仍一如往昔的溫和,令我心安不少。他輕聲道,“你也不必將那日所言放在心上。在戰場上,他是英武的怡親王,在你麵前,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會嫉妒,會瘋狂,會失去理智。隻是如今,你和他在一起,卻是件難事。除非他願意拋下一切,所有問題才能迎刃而解,就怕……”
“隻要蘇陌願意,我自然可以拋下一切。”謝風話未說完,便被劉緩出聲很幹脆地打斷。
劉緩一身青藍色衣衫,雙袖挽至肘部,修長的大手端著藥碗站在門口。看慣了他富貴王爺,錦衣玉帶,或是利落勁裝,肅殺甲胄,今日他一身普通的衣衫,仿若換了一個人,多了些家常的輕鬆,舒適。
劉緩走進屋裏,把藥碗擺好,衝謝風一拱手:“太子殿下救我妻兒,我劉緩不敢忘恩。他日若有用得到劉緩的地方,隻要不關乎民族大義,劉緩一定任君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怡親王誤會了。”謝風雙手負在背後,眉眼清冷,沉聲道,“我救的是我自小相識的青梅竹馬。你不欠我的情,又何來索報一說。”
劉緩也不生氣,隻是歉意地放低姿態:“太子殿下與蘇陌自小相識,就是蘇陌的娘家人。此次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隻是她身懷有孕,又身受重傷。蘇陌如今的身體虛弱至極,若是調理不好,恐會留下病根。再者,還有幾個月就要生產了。生產之時本就是凶險萬分,天下最好的大夫就是陸英,我想讓蘇陌去大炎。到時,還要勞煩太子殿下多加照顧,劉緩感激不盡。”
“你……”
我聽他竟是早有安排,不禁想出聲問明他到底是如何打算,可突然又什麼也不想問,怔怔地不說下去。
劉緩聞聲,走到我身旁,柔聲道:“我先回京城處理好手頭的事務,再去求王兄,他若願饒你不死,我就接你回家。如若他不肯,我就不做那怡親王,按著我們之前的約定,帶著你和孩子一起浪跡天下,四海為家。可好?”
我盯著他的眼,細長鳳眸中的深情一如往昔,滿是澈靜,滿是溫柔。他還是那個疼我入骨的九哥,他沒有忘記他與我的約定。
我衝他輕輕點頭:“好!”
劉緩見我答應,滿臉歡喜。
“怡親王打得一手好算盤!”謝風見我如此輕易便被劉緩哄到,“怒其不爭”地瞪了我一眼,冷哼道,“我大炎何時成了你劉緩的避風港,任由你自由出入了?”
劉緩略一思忖,方道:“太子殿下重情重義,幾次三番救蘇陌於水火,是我夫妻二人的大恩人。今日之托,乃是情義之托,而非權衡利弊。你是大炎太子,也是與蘇陌共處多年的謝夫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現在這個局麵,我隻能把蘇陌托付給你。”
我知道謝風隻是氣我“不爭氣”,故意為之,也就斜斜靠在床上,靜靜地瞧著他們不說話。
劉緩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章,遞到謝風麵前:“聽聞大炎帝君極為喜愛名劍。我幾年前偶得雲日劍,已命人轉存在落月鎮的錢莊,太子殿下若不嫌棄,就贈與太子。”
“雲日劍?當年可是有人拉著一車的黃金與你交換,你倒是舍得!”謝風一擺手,長袖微微拂動,“我與蘇陌之間早就算不清楚誰欠著誰。至於我做到幾分,到時就看怡親王你能做到幾分!”
說完,謝風轉身向門外走去。行至門檻處,回頭看著我,目光柔和帶著幾分不舍,“我回到大炎安排好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