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的話令我一愣,我頓住手,微微側過臉看著她。
寒月正在給我收拾梳妝台上的胭脂盒,那一小盒胭脂還是謝風專門讓陸英為我配製的,色澤柔潤,很是適合我的膚色。
我此次重傷未愈,氣血兩虛,自然麵色慘白,憔悴不堪。雖與謝風相識多年,我再狼狽不堪的樣子,他都是見過的。隻是如今與他初初情定,心境自然與以往不同。女子好顏色,更何況是在心儀之人麵前。陸英的手藝自然無需多言,好在我肌膚本就白皙細膩,稍稍點上一點胭脂,卻也能斂去雪色,添上幾許春日般的粉嫩。
許是盒蓋沒有蓋好,撒了一些出來,殷紅的脂粉沾染到了蓋子上,寒月正用手中的帕子小心地擦拭著。素淨的帕子上繡製的初發柳條,青色之中帶著少許的嫩黃,柔嫩嬌弱,隨著寒月的擦拭,不時搖曳著,好似有清風拂動。
思及寒月的話,我心潮翻湧中。我真的放下九哥了嗎?
沒有,我也不會!我隻是將他埋在心裏最深的地方,不再提起,也不再想起。此生此世他都會是我心底最深的朱砂痣,一輩子都會跟隨著我。
我撫上左胸口那道已經看不清的傷疤,語氣淡漠道,“放下還是沒放下,謝風從未變過。我能做到的,就是盡力忘記以前種種,全心地對他好。”
寒月看著我,目光複雜,未曾言語。許久,她才輕歎一聲離開了。
午飯過後,陽光正盛,沒有一絲風,天空澄藍一片。抬首望之,心也隨之沉靜,那些一直壓抑在心底的糾結和抑鬱似乎全不見了。
我牽著木兮的小手向後山走去。
自劉緩下葬後,這是我第一次來。沿途的小徑兩旁綠草如茵,不知名的野花也在其間悄然綻放,空氣十分清新,耳邊不時傳來不遠處的小樹林裏鳥兒清脆的鳴叫聲。
木兮拿著我上午縫製的穿著七彩紗裙的小布偶,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不時回頭催促著我,“娘親,快點!”
“木兮,小心摔倒!”我步調悠然,笑著讓她慢些,“摔疼了,可不許哭鼻子啊!”
“木兮才不會哭鼻子呢!木兮早就長大了!”木兮跑到我身邊,仰起臉看著我,她拽著我的手輕輕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問道,“娘親,我們去看住在天上的爹爹,是嗎?”
我握住她細小嫩滑的小手,輕聲回道,“是啊,娘親和木兮要離開這裏很長時間,我們來和爹爹告別。”
木兮鬆開我的手,往前跑著,“娘親,我知道路,我領你去!”
“木兮,你來過?”我有些驚奇的問。她何時來過,竟好似熟門熟路一般。
木兮嘻嘻笑著,“太子爹爹帶我來過啊。”
謝風?他來過!
“那太子爹爹說了什麼,木兮知道嗎?”
“不知道,木兮聽不懂。”木兮皺著小眉頭,嘟著小嘴,“木兮隻知道太子爹爹流眼淚了,他還說到了娘親,別的木兮就不聽不懂了。”
我沒再問下去,謝風說了什麼,我也能猜得到幾分。
我看著在前麵時而蹦蹦跳跳,時而停下來摘花捕蝶的木兮,心裏很是安慰。
木兮隻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字裏行間那種表達能力卻是很強,與她對話像是在與一個大孩子說話。她臉上的傲氣和自信像極了劉緩,瞧著她,仿佛看見若幹年前小小的劉緩,傲然似那驕陽初升。灼灼然。
來到劉緩墓前,我停住腳步,打量了一番。
墳墓修葺得很好,墓碑簡單又隆重,碑上刻著“先父劉緩之墓”,最下麵,豎著刻著幾個小子,“女劉木兮立”。
這一切都是謝風張羅的,那日我一心尋死,重傷昏迷多日,難得他有心做得這般周全。
不管是遵守大炎還是以前的璃國的守孝製度,夫喪,妻需守孝兩年。我已經守夠時日,可以不必再著孝服,亦可立碑。
我今日特意換上碧色衣裙,挨著墓碑坐下後,我從懷裏掏出絲帕,擦拭著墓碑,“九哥,我和女兒來看你了。你……一個人,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