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的盛夏雖很短暫,卻是驚人的美。
雲湛小湖岸邊微風拂柳,湖麵接天的荷葉碧綠怡人,高挑的荷莖托著或粉,或白,或紅亦或是黃色的菡萏,嫋嫋婷婷地立在湖麵綠波之上。
滿湖的荷花之中,最難得就是那幾株串色荷花,白裏帶著紅,紅裏帶著粉……色彩嬌美,格外引人注目。帝君這般費勁心思,皆隻因當今的帝後喜著碧色衣裙,更喜這滿湖的映日荷花。
日頭還未高掛,氣溫並不熾烈。拂過湖麵的風兒帶著幾分濕潤,幾分醉人的清香襲上臉頰,倍感舒爽。
上官盈,應該是蘇陌一身淡青色衣裙默默靜立在湖岸旁,白皙的手撫上左胸,兀自出神。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昨日剛發生的一樣,服下陸英端來的抹情後,那一抹心疼蔓延至今。
這服下抹情的六年時光,對蘇陌而言,如同走花觀花一般,迷離炫目。六年的時光,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六年的夫妻恩愛,不是單單一個喜歡就能做到的。
在這六年的時光裏,蘇陌把從前的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坦然地享受著已為人妻,已為人母的幸福。而謝風卻是守在她的身邊,日日夜夜焦灼,時時刻刻小心翼翼。
蘇陌踱步在雲湛小湖邊,用重生一般的目光細細打量著這一切。
謝風費盡心思為她填補服下抹情後的空白記憶,這雲湛小湖就是他口中,她與他初次相識定情的地方。這裏柳綠花紅,清幽雅致,置身其中,似是遠離了塵囂,心態清明自在。
蘇陌站在花樹下,眯著眼睛向遠處瞧去。花香清淡,白雲悠然……
忽想起,謝風和她初到雲湛小湖的情景。那時他是大炎的太子,她,還是蘇陌。
“……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去村頭荷塘裏摘蓮蓬嗎?”
“……如今這滿池塘的蓮蓬,你想吃一個就吃哪一個,想摘哪一個就摘哪一個。再也無人敢來嗬斥你,驅趕你!”
“……直到你回到我的身邊,我才覺得我這太子做得有幾分滋味……”
“……如今的我,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快樂!”
……
蘇陌的眼眶發脹,美麗的丹鳳眼裏蓄滿了溫熱的淚水。是的,這些她都還記得!她清楚地記得當時謝風眼中的欣喜和滿足,他滿心滿眼都是她,他的身旁從未有過別人。偌大一個後宮,也隻住了她一人。他和她很相愛,愛到彼此隻能看到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夫妻二人琴瑟和鳴,恩愛非常的背後,自然是有他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可這一切,謝風甘之如飴!
“錦瑟!”
謝風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旁,玉色長袍隨風輕擺,寬袖在身側忽起忽落,黝黑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這個愛了多年的女人,“六年後,你的決定仍是不變嗎?”
蘇陌側轉過身子看著謝風,眼神澄淨,“流水村的一草一木都有著我們的回憶,我會在那裏等著你。”
六年時間的沉澱,讓她已不再淒絕尖銳,多了溫和。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謝風眸光閃動,挺拔的身姿忽有些發顫,“你的個性太過黑白分明,心思也太過直率,眼裏根本容不得半點沙子,的確不適合這虛與委蛇的王宮生活。這六年來,我費勁心思護你周全,力排眾議,不納宮妃,卻仍讓你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他看著身旁這個他舍了命想留在身邊的心愛女人,強忍住心頭濃鬱地散不開的不舍和心痛,“你回流水村也好,不用陪我在這裏熬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才最適合你。”
蘇陌輕抿著唇,望著他。六年前的他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一般,歇斯底裏,不肯讓她離開半步。如今願意放手讓她歸去,隻因他比六年前更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