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走進監護病房裏，曉曉正在安靜地睡覺，像個嬰兒一樣均勻地呼吸。
可是她太瘦了，已經瘦得兩隻眼睛深深地陷進去，在整張臉上顯得異常得大，嘴唇蒼白，從前胖乎乎的臉頰現在一點肉都沒有，隻剩下一層皮裏麵便是骨頭了。手臂已經瘦成了一條棍子狀，右手的手腕上還依舊被手銬拷在病□□。
夏殊嬈看到這一幕轉過頭關上門衝李幼安大吼道：“她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麼還要鎖住她的手！她能飛了不成？！你們有沒有人性！”
她沒等李幼安回答就突然跌坐在地上掩麵而泣，“你知不知道，那會很疼很疼。”
“對不起。這是規矩。”
“李幼安，如果她有什麼閃失，我要你愧疚一輩子！”她突然抬起頭沾著淚水的眼睛惡狠狠地望著他。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恨一個人，如此恨這個社會的不公平與黑暗，為什麼真正罪惡的人在逍遙法外，而曉曉那樣單純無心機的女孩卻要忍受這麼大委屈和痛苦，最該死是自己就站在她身邊，就這樣看著她疼痛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比自己痛苦都要難過百倍，沒有人懂這段日子曉曉給她帶來了多少溫暖。
這些溫暖過後的冰冷感遠遠超過了可以預計的範圍，如果可以她願意拿一切去換回曉曉的笑容和自由。
李幼安站在那裏一直沉默著，眼睛甚至已經不敢再看病□□躺著的女孩，雙手插進口袋裏強裝鎮定，在這一刻他就那樣覺得自己的失敗。明明大家都猜得到這是陷害，卻找不到任何證據，當下屬報告說陳曉暈倒的時候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撞碎了，從小到大這麼多年引以自豪的夢。
“她，還有其他親人嗎？來見見吧。”他突兀地緊了緊雙手，醫生說，曉曉很有可能撐不過了。
“親人…..”夏殊嬈蹲坐在地上雙眼空洞地盯著地板呢喃道：“她三歲的時候父母就因車禍去世了，隻剩下一個奶奶，兩個人靠著一些補償費過日子。讀書的時候她每天兼職兩份工作來掙取生活費，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再幫她了。”
“考上大學的那年，當她高興地捧著錄取通知書去給奶奶看時，奶奶已經去了。她和我說，當時她覺得天都塌了一般，奶奶的眼睛睜得非常大，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她知道奶奶在等她回來。”
“我一直以為，她那麼樂觀有著一雙會笑的眼睛，是幸福。後來才知道，她已經麻木了，不再奢求了，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現在，連這麼最後僅有的卑微的幸福上天都要剝奪，為什麼！”
她才和曉曉成為家人，說要永遠不離不棄，卻不能替她承受任何痛苦。
她才看透曉曉背後的傷疤，想要彼此相依溫暖，卻不能為她爭取最後一點幸福。
她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冷漠，恨自己居然是這樣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