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朦朧了湖水,籠罩在流雨亭上,絲絲點點的飄雨,落在了男人高大挺直的身上。墨發上凝聚著點點白珠,略微蒼白的臉上剛毅的臉線在見到亭子裏等待的人時,柔軟成岸邊的柳條,隨著風淡淡地揚著笑意。
一如過往,她,還是這麼孤傲地孑立在前方。每每,都是側身而立,看著前方,聽著眾人的話語,靜靜地立在那裏,與世隔絕,卻又心係眾人。當年,那個十歲的小丫頭,容顏不再稚嫩,思維卻一如既往地令人吃驚。墨眼裏的孤寒,溫柔,淡然,更多的是深潭一片,總是讓整整大了她十九歲的他看不懂裏麵的情緒。
亡國了,那麼高高在上的純潔的她,為了眾人,低下她高傲的頭,屈膝在北箌王身邊。她為中宣做了太多,太多……
肌雪看著他掩蓋不去的病態,卻依舊犀利的鷹眼,微微勾起嘴角,梨渦盛滿了再次相見相遇的喜意。隻是墨眼裏,卻止不住的淚流。翠微山上的累累屍體,血流成河,殘肢斷膚的記憶湧上腦海,仿佛春雨中也飄揚著當日的血腥,瞬間冰冷了她的腳尖。
看著這麼多將士的犧牲,最過傷心的,除他還誰?!
淚整顆劃下,墨眼如春雨,朦朧一片,隻有模糊的他的身影漸漸靠近自己。
“公主!”墨靖褚看著這個心目中的女神,鷹眼裏更多的是自責和心疼。
抹去了淚水,肌雪扯了一抹笑,“將軍不必多禮。”扶他起身,也許是聞到了他身上未好的傷口上的血腥味,勾起了中宣國破那日的回憶;也許是她沒有聽從書浣的話,急匆匆趕來未進早膳,肌雪突然嘔吐起來,嚇了墨靖褚一跳。
“公主!你怎麼了?”一急,墨靖褚本想扶她反而拉上了自己還未愈合的傷口,瞬間痛意彌漫了他的全身,不過他還是咬牙撫著肌雪坐在凳子上。
努力平複了胃裏湧上來的不適,吸取了春風送來的一大口新鮮的空氣,肌雪蒼白地笑道:“墨將軍,你我身子不好,就坐下談罷。”
鷹眼還是有些不放心,在看到她堅決的眼神,他識趣地坐在旁邊的凳子上,靜靜地候著。這次的談話,他知道,是眾多人經過了極其費心的安排才促成的,所以,公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說。墨靖褚轉過頭,看著肌雪閉著眼在醞釀什麼,他歎了口氣。
看來公主還是不了解他啊……隻要她一聲吩咐,就是讓他即刻死,他也不會皺下眉頭的。君臣之間的忠義,他從來都是看在第一位。雖然,她不是皇上。雖然,中宣已滅。但她是自己心中永遠的主人!
肌雪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太了解墨將軍,太了解他為自己不惜一切的決心。所以,今日的勸說,無疑是在他忠心耿耿的心上挖一個洞,會讓他疼得痛得失去所有的感覺……不管如何,恨她也好,怨她也罷,她隻能這麼做。他們,不應該再為自己這樣奮不顧身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