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雪抬起手,小心地摸著他永遠不能睜開的眼。
想起以前在中宣宮裏,忙著國事的她常常忘記喝藥,他常常黑著臉提醒她,甚至從不厭煩從東宮端藥到中殿再到鳳凰殿。
每次看她喝藥,雖看不清麵具下麵表情如何,卻能夠從他這雙桃花眼中看到像藥一般濃鬱的溫柔眼神。
如今……
這溫柔,將永遠不在。
她把手往下移,觸著他灰白沒有血色的臉。
想起初見,病榻中醒來,他雙眼一閃光,隨後喂她喝藥,待她清醒後,突然摘下了麵具。那張臉,比母後還要傾城。她看得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
良久,看著他狎笑,才知自己有些失態。忙整了整喉嚨,對無憂道:“你怎麼讓一個男人進來,讓他出去!”卻隻聽他哂笑,“不過一個女丫頭片子而已,我可看不上眼。”
的確,未來的幾年,她都入不了他的眼。但事無巨細,隻要與她有關,哪裏都有他的影子。隨著年齡成長,看著她的容貌漸漸長成,他更常在她麵前摘下麵具,要和她比上一比。
終於有一日,他歎息一聲,“比下去了”,隨後戴上麵具後很少在她麵前再摘下。
後來她才知道,他從不輕易給人看他的臉。若不戴麵具,他也是易容出來的。凡不小心看到他臉的,非死即殘。對於他對自己的特別,她從來沒有想太多,可不想並不代表她不知道他的心意。
在現代已經曆盡滄桑的她,又怎會不知無意,作為一個男人的心意?她隻是故意裝看不到,假借著自己在古代年齡的偽裝,看不懂他的眼神,忽視他的付出……
雖然知道無意對她是有情感的,但她更知道,無意對這份情感的掙紮。那樣傾慕的眼光,偶爾透露出來的憂鬱眼神,常常是伴隨一聲歎息,隨後黯淡轉身。
他也該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過一步,卻咫尺天涯。
而如今……明明在眼前,卻永隔陰陽!
肌雪抬起手,壓著自己的心髒部位,那麼地疼。她的身體,仿佛被掏空般,幹燥而氣悶。可那喉嚨,卻像被什麼狠狠地掐住了,讓她想張口大口好好呼吸呼吸。
努力張口,肌雪想呼吸空氣,一個用力,果真把哽在咽喉部的不適全部吐氣般吐了出來……果然舒服了許多。
然而,她卻聽到了周圍人的驚呼,莫邪的一聲“公主”喊得格外急促。
她轉過頭看著他們擔憂的目光,有些困惑,想說什麼,開口又是一股氣上湧,來得太急,她有些踉蹌。“快,快找太醫!”
肌雪靠著身邊著急的莫邪,對他微微一笑,我沒事的。隻是喉嚨有些不舒服,現在東西吐出來,好多了。
她想說的,可不知為何嘴中越來越濃鬱的腥甜味道,以及殘留在嘴角的粘液,越發地讓她不適。不自覺地摸了一下嘴角,肌雪看了看手上的那抹紅,眼睛發黑之前,想到的便是……這是血麼?
原來,她剛才不是吐氣,是吐血啊……
無止境的黑暗和冰冷,突然覆蓋住了她。她環抱著自己,蜷縮著身子,還是很冷。她努力地睜眼,想開口說話,卻一絲力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