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敖有男撕心裂肺的哭號打破了最後的沉默封印,大壩的裂縫猶如有生命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往各個方向伸展、蔓延,細小的水絲就像某種怪物的觸手從各個崩裂的角落探了出來。腳下的震動愈發強烈,眾人已經無法穩住身形。
“糟了!別發愣啊!立刻開啟防洪警報,通知沿岸和下遊居民緊急疏散!快去!”蔡玨再次率先反應過來,迅速向謝隊長發號施令。他隨後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喂!市三防總指揮部嗎?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蔡玨。有緊急情況!”
尖銳的警報聲響個不停。蔡玨和謝隊長來回奔走,與隨後趕到的消防隊一起組織搶險救災、疏散群眾。搶險隊接連向大壩裂縫中投擲沙包和石塊,然而由於舊倉庫已損毀,新倉庫又尚未建成,搶險物資短缺,搶險隊有如精衛填海,根本無法阻止大壩裂縫的迅速擴大。
蔡玨靈機一動,把度假村工程隊的水泥攪拌車調了過來,直接往裂縫處倒入水泥,雖然無法遏製大壩坍塌的命運,但哪怕為下遊疏散民眾爭取多一分一秒也好。
歐揚等人同樣被蔡玨疏散到警戒線範圍之外,他們隻能站在盤龍莊大門前的斜坡上,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什麼也做不了。那份無能為力的絕望感如同孫銘誌留下的最惡毒的詛咒,侵蝕著他們的精神,令他們虛弱脫力。
隨著時間無情地流逝,大壩的裂痕越來越大,滲漏的水絲越變越粗。忽然有人高呼:“快撤!撐不住了!所有人快撤!”
歐揚用顫抖著的手撥通了度假村包工頭的電話。“我是歐揚,你知道我是誰吧?……那就好。我隻有一個命令,把度假村的上遊水閘打開,下遊水閘關閉,然後你帶領所有工人撤離到高地,距離度假村越遠越好。機器設備什麼的都不要管,也不要問為什麼,隻管照做,所有責任我來負!立刻去!時間不多了!”
歐揚話音剛落,“甕”的一聲巨響之中,壩體轟然坍塌,洶湧的湖水在水庫斷麵形成一座巨大的瀑布傾瀉流下。
片刻之間,從山穀之間傳來高亢嘹亮的嘯聲,轉瞬蓋過了刺耳的警報聲。
“龍泣!是龍泣!”下方傳來不知道是何人的驚呼聲。
奔騰的水流加上高亢的龍泣,宛若是千百年來沉睡於盤龍穀的那條傳說中的巨龍再度複蘇了。巨龍帶著所向披靡的駭人聲勢順著蜿蜒的峽穀呼嘯而下,凡是所經之處,一切事物無不被其無情地吞噬殆盡。蘇醒的龍神震怒了!
劉川光這時才恍然大悟,明白方才歐揚那通電話的用意。“歐揚,你剛才在幹什麼?你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麼結果嗎?”
歐揚慘笑道。“當然知道。整個度假村所在的河灘地都會被洪水淹沒吧。反正水庫潰壩,度假村已不可能保全,倒不如物盡其用,把這塊窪地用來分流蓄水,就算杯水車薪,至少也能稍微緩衝一下洪水對下遊的破壞力。”
劉川光無言以對。對於此刻束手無策的他們來說,盡管微不足道,但或許是他們最後唯一能做的些微反抗。假如在此刻徹底放棄掙紮,放棄希望,那麼心中的無力感必定會將他們徹底碾碎,今後永遠也無法再站起來了。
他難以想象事後歐揚會遭受來自於自己家族何等巨大的壓力和責難,但他感覺得到歐揚認為正是由於自己不留餘地的逼迫,孫銘誌才選擇走上這條玉石俱焚的絕路,或許歐揚是希望藉此懲罰過於自以為是的自己吧。
救災工作直到深夜仍在持續,並未因為潰壩而中止。幸虧蔡玨通報及時,西京市三防總指揮部立刻啟動全市應急搶險預案,盤龍河下遊沿岸居民都得到了及時疏散和安置。
雖然有數十間民房被衝毀,以及十幾人受了輕傷,但沒有發生人員死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度假村就沒那麼好運了,整個區域變成一片沼澤汪洋,已經建好的度假別墅被洪水損毀了大半,這個項目隻怕要就此徹底廢棄了。
孫銘誌在警方眼前逃脫並引爆水壩,作為現場指揮的蔡玨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事後市公安局成立了專案調查小組。經過詳細調查,認為蔡玨沒有疏忽職守的故意行為,孫銘誌的行為也難以事先預料防範;而蔡玨最後連開兩槍射殺孫銘誌,屬於危害公共安全的緊急情況,無需追究責任;再加上蔡玨事後及時有效地通報情況並指揮搶險,成功避免了更嚴重的傷亡災情出現。最後決定功過相抵,對蔡玨免予行政處分,隻要求蔡玨在局內進行內部檢討,年度考核評為不合格,並將此案記錄和調查報告納入個人檔案。
此乃後話,劉川光知道這個結果時總算鬆了一口氣。如此從輕處理已經是最理想的情況,隻要沒有連累蔡玨受處分,就算自己如何被父親責罰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