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有人徹夜不眠,宮內,同樣有人心潮澎湃、跌宕起伏。
寶華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唯有趙貴妃的寢宮重重帷幕,擋住了外頭的一切喧囂和光亮。
新年鍾聲一過,如鶯便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趕緊上前去扶起還跪在祈福的趙貴妃。
“娘娘,快起來吧,仔細膝蓋。”
趙貴妃雙手合十又默念了聲“阿彌陀佛”,才就著如鶯的手站了起來,腳一哆嗦,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娘娘,您看您,非要親自守歲,回頭這膝蓋定是要青紫了。”如鶯扶趙雅薇坐到軟榻上,輕輕地替她按摩膝蓋。
趙雅薇敲了敲自己的腰,感歎道,“歲月不饒人,老啦,這才跪了多久就腰酸腿軟的,當年在府中替老太太抄經書,一跪就是一個晚上。”
“娘娘怎麼會老,娘娘風華正茂,年輕著呢。這後宮誰有娘娘福源深厚,今日富康郡主進宮來陪您吃年夜飯,奴婢瞧著娘娘與郡主就跟姐妹花似的,哪裏看得出是姑侄呀。”
“嗬嗬嗬,你呀,就會逗我開心,楓兒回來了?”
“回娘娘,四殿下回來了。剛回宮去歇息。”
“嗯,傷口處理了沒?”
“四殿下悄悄召了李太醫,想必已經上了藥了。”
“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不讓我操心。”
“四殿下還小嘛,成親就好了。”
“幸虧今日沒出什麼大事,若是……,咱們這麼多年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娘娘,殿下心裏有數呢。咱們殿下聰明,他什麼時候做過讓您失望的事。”
“如鶯,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如鶯半跪在榻邊,手下動作沒有半點停頓,淺笑著說道,“奴婢覺著,郡主太心急了。”
趙雅薇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敲了。如鶯起身幫她倒了杯茶,趙雅薇接過卻沒有喝。
“她的心思我並非不知,隻是這孩子戾氣太重,秉性不純,實在不是良配。”
“但相爺那,娘娘打算如何去說?且相爺這幾年似乎一直沒歇著。”
趙雅薇單手托腮,美目流轉,目光意味深長。
“表哥就是目光短淺,就憑他也想鬥倒陸詹?他也不想想,若真有他想的那麼簡單,本宮又何苦費盡心機走這樣一條路。自作聰明,到底是從大夫人肚子裏爬出來的,以為能將所有人玩弄於掌股之上。若不是有本宮撐著,徐家,哪有現在的榮華和地位。”
“唉,當年老爺夫人走得急,小姐年幼隻能寄居於徐府,原指望著大夫人能看在大老爺與咱們夫人畢竟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對小姐能多加照拂,卻不料……這些年,小姐也算還盡了他們的恩情。”
“嗤”,趙雅薇譏笑,“照拂?要不是老太太在,她恨不得將我吞了,當真以為她那兒子是什麼人中龍鳳,我趙雅薇就一定會看得上?”
“小姐,大夫人,是個淺薄之人。”
“是啊,不然怎會想到送我入宮。說起來,我倒是還要感謝她,沒有她,哪有我的今時今日。”
“估摸著,大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一門心思想讓郡主進宮。”
“哼。”趙雅薇轉著佛珠的手指停了下來,“打的一手的如意算盤,本宮許她一個妃位已是不計前嫌,她倒是欲壑難填,得寸進尺。”
如鶯小心地扶著趙貴妃往裏屋走,一邊勸道,“這事還不是看小姐您願不願意,哪輪得到她作主。不過小姐,相爺如今身居高位,咱們四殿下羽翼未豐,還需他在朝中多多相助,倒是不好此刻撕破了臉。”
趙雅薇坐到梳妝台前,自己動手脫掉了護甲,如鶯幫她卸下滿頭華萃,拿著梳子小心輕柔地梳理著她一頭瀑布般的青絲。
“我自然知道,謀劃了這麼多年,豈能功虧一簣?且讓她再得意幾天吧。對了,楓兒封王的日子近在眼前,他那裏你幫我看緊點,萬不可讓他發覺咱們在他身邊安插了人。那孩子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可別真惹怒了他。”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現在就等皇上賜婚了。等楓兒婚事定下,那件事也可以規劃起來。”
“小姐,萬一陸家拒婚怎麼辦?”
“他們肯定會拒婚,陸家那小丫頭根本沒看上楓兒。”
“啊?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唉,也就楓兒那孩子傻,看不出人家小姑娘的心完全沒放在他身上,還拚著命地去保護她。”
“那小姐還讓四殿下娶陸小姐?”
“楓兒無需娶個情深義重的,他隻需要娶能給他帶來最大幫助的那個即可。”
況且,還是他喜歡的。
“奴婢不明白,既然娶陸小姐是最好的選擇,怎樣才能讓陸家人同意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