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送別之後,申天寧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遠離了輔國公府眾人視線。府門處,雷士元負手而立,若有所思地看著馬車背影,淡淡說道:“備車,進宮。”
不一會兒,一輛簡陋的馬車準備停當,雷士元毫不猶豫,翻身而上,馬上調轉方向,向著皇宮而去。
“老徐,你對剛才那小子,怎麼看?”雷士元坐在馬車上,淡淡向一旁的徐毅問道。
主人和管家坐一輛車上,這種場麵可不多。不過,雷士元和徐毅二人,互相都沒有把對方看成主子和下人,隻是以戰場兄弟互相看待,感情之深,實非外人道也。
徐毅躊躇一陣,斟酌著說道:“公上,我覺得,此人有忠義之心,而且性格憨直,是個好男兒。”
雷士元搖頭而笑,淡然道:“隻怕……未必啊……”
“哦?”徐毅一陣迷惑,詢問著看向雷士元。顯然,剛才申天寧的脾氣,對話,用兵手腕都很是合徐大管家的胃口啊……
雷士元道:“三點可以看出來,其一,剛剛見麵時,一個坐與不坐的問題,他與我言辭中幾番交鋒,隻為了占據主動,不肯被動的讓我命令他坐。”
“其二,之後論及曦寧戰事,此人眼中敬意固然沒有掩飾,但是不知你可注意到沒有,他說的,是佩服,而不是別的,這一點,最為重要。”
“恩?”徐毅茫然道:“這有什麼區別麼?”
雷士元淡笑道:“佩服者,何為佩服?隻有自己做不到,而別人做的到,心中認可這種做法,但是卻有悖自己行事風格,才要佩服。比如,若是一對好兄弟,其中一人撿了錢,交給了官府,另一人其實也會這麼做,也是這樣的行事風格,和那位拾金不昧者乃是一個性子,那他還有必要佩服先前那人麼?既然大家都能做到,何言佩服二字?”(一點個人看法,勿噴……)
徐毅沉思著點點頭,道:“卻是如此,比如公上你可以為了兄弟們死戰不退,我也能做到,故而我會感激您,會為您擔心,會怨懟那些讓您身陷險境的人,卻絕不會對你佩服,因為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我身上,我的選擇原是一樣的。”
“正是這個道理!”雷士元道:“當然,若是隻有這其一其二麼,隻能說明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不過,加上最後麵那小子那麼……”說到這裏,雷士元不由得臉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顯然想起之前被某人罵得滿臉唾沫星子的事情。
徐毅見狀,自然知道為什麼,微笑道:“那個小家夥,最後那會兒可是把我們大家都嚇了一跳呢……”
“是啊……”雷士元靠在坐墊上,道:“不過也說明,此人畢竟年輕, 現在的野心不能稱之為野心,隻是想著建功立業而已,年輕人的銳氣嘛……隻是,若是之後情況有變,就不好說了……”說到這裏,卻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徐毅卻是也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隻要雷士元閉上眼睛,那就是結束談話的意思。
這番對話,若是讓申天寧聽見,隻怕會立即改變對雷士元的看法。因為之前他的應對,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一開始的言語之爭,更多體現的是風頭正盛的年輕人的桀驁不馴而已,哪裏想到雷士元竟然能推測出那麼多東西來?
不過這也正常,要是雷士元真的就是個一根筋的武夫,他何德何能,可以屹立朝堂之上數十年而不倒?何以能讓北堂元對他如此信任,把最要緊的羽林軍交給他?
性格爽直,不代表缺心眼,隻是不屑於用罷了。
很快,馬車到了皇城之前,早有值事宦官上前詢問。
“通稟皇上,就說本公來了。”雷士元道。
“國公快請,皇上正在守心殿,曾說國公一來直接前去即可。”門口的宦官笑嗬嗬地說道。
“那便多謝了。”雷士元點點頭,向宮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