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想舉起盾牌格擋,但是那柄詭異的長劍卻早一步貫穿了他的胸膛。騎士的盔甲很堅固,正常來說像塔賓那樣輕薄的劍應該被折彎彈開,可劍鋒卻竟然洞穿胸甲重傷了騎士。
塔賓落地後。他信步上前抓住了長劍的劍柄,將其抽出,劍身上沾滿了騎士的鮮紅血漿。騎士似乎想要予以還擊,可他已經無法舉起手中的劍,隻能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保護米蘭達大人!”這是他所能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塔賓走過了這位騎士的屍體,接近虛弱的女神官,隻要挾持了她,騎士們一定會乖乖地束手就擒。另一名騎士迅速衝過來試圖阻攔塔賓,後者再次用左手捏出一套法印,幾張符紙像幽靈般從他的長衫下飛舞而出,黏在了前者的身上。這些符紙釋放出奇怪的力場讓那個騎士四肢變得僵硬動彈不得,塔賓用左手在劍刃上劃破掌心,然後伸直染上血的食指和中指在身前的虛空中飛快地描繪著一套複雜的字符。
“爆!”塔賓在完成字符的描繪後向前推出手掌,貼在騎士身上的紙符便應聲爆炸,火光過後原地隻剩下一具冒著黑煙的殘骸。
米蘭達已經沒有法力可以為騎士們加持任何防護法術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五官清秀卻麵容冷峻的亞隆人用殘忍的手段殺掉那兩名騎士,並一步步地逼近自己。
塔賓伸手去抓虛弱無力的米蘭達,女神官慌忙地向後一躲,不慎跌坐在了地上,塔賓隻扯下了她的帽子。
帽子與麵紗是連在一起的,隨著帽子被扯脫,亮金色的卷曲長發也在潮濕的空氣中散落開來。雖然麵色蒼白憔悴,身上又沾上了不少泥水顯得極為狼狽,但依然未對她的美麗造成絲毫影響。淺藍色的雙眼在少女白皙肌膚的襯托下好比拂曉後的晴空般純潔清亮,緊致的麵頰、高挺的鼻梁和豐滿的嘴唇令她擁有諾莫人標準的傳統美貌,就像聖殿中擺放的賜福天使像一樣典雅而又聖潔。
也許是驚異於米蘭達美麗的容顏,塔賓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很快他便恢複了常態。將跌倒在地的女神官拉起來,染血的鋒利劍刃貼向了她白皙的脖頸。
“都給我住手!”塔賓提高自己的聲音,好讓每個人都聽到,“丟掉你們的劍,否則神官大人美麗的頭顱就會掉落在爛泥地上!隻要你們現在釋放凱文,我就可以向你們保證不會傷害這位美麗的女士。”
騎士們終於發覺他們的女神官被一個穿著銀色長衫的亞隆人用長劍挾持,於是紛紛停手,隨之將武器丟在了濕滑的泥地上。
塔賓看到依然手持著染血闊劍的威爾,幾名死士圍住他,卻不敢輕舉妄動。在之前的戰鬥中,威爾被這些死士圍住後就站在原地賣出假破綻等待對手進攻,一旦對方上當就毫不留情地予以斬殺,想必這個雇傭武士冷酷有效的誘殺手段已經開始令他們心生忌憚。
“還有你,那個灰甲騎士,扔掉你手裏的劍!”塔賓望向了威爾,“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上亞隆人同胞,隻可惜你站錯隊了……”
威爾則挺直了身體,一隻手舉起沾滿血汙的闊劍指向塔賓,陰沉著臉,姿態充滿挑釁,對他說道:“想要我的劍,那就親自過來拿呀,膽小的雜種!但你也要做好身首異處的心理準備!”
“你竟敢叫我雜種!?”塔賓被威爾的嘲諷刺激得麵色鐵青,原本清秀的臉龐狠狠地扭曲著,握劍的手指因為用力被捏得發白,手中長劍也因此微微顫抖。威爾說出了那個他最無法容忍的詞語,令他想起了自己那受盡欺辱的悲慘童年。
瘋狂的念頭開始侵蝕塔賓的神經,但最終理智還是站了上風:他絕不能在那些黑精靈的麵前丟臉,不能給教尊丟臉。
“我再說一遍,放下劍,難道你想讓一個女人為了你愚蠢的決定而流血?”塔賓一邊威脅著,一邊盤算著一定要活捉這個灰甲騎士,然後用他來作自己的活體實驗材料。睚眥必報、雖遠必誅是他的信仰!
“威爾大人……是威爾大人吧?”一位騎士似乎是認出了他,有些抑製不住失望。當然,這倒不是出於什麼其它原因,隻不過如果他是巡邏隊的先鋒,他們還有撐到援兵趕來的希望。
“你叫威爾?很好,我記住這個名字了!”塔賓冷哼一聲。
“威爾大人,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但還是希望你能放下武器,我們曾以生命起誓保護米蘭達大人,所以我懇求你……”這位騎士沒有理會塔賓的話,他試圖說服威爾以保證女神官的安全。
然而威爾還沒等他說完就極不情願地扔掉了自己的劍,猶豫了一下又把匕首和火銃也扔掉了。他本就想要刺激塔賓,讓他失去理智,從而放開米蘭達攻擊自己,雖然基本上就是抱著僥幸心理。
“你們不必懇求我,選擇幫助你們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威爾對一臉感激的騎士們說道,他想起之前那個在自己眼前死去的騎士。
那位騎士在臨死前緊緊握著他的手,提出最後的請求,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的。三年前,被威爾視為兄長的那個人也是握著他的手,對他提出了最後的請求,所以一向冷靜理智的威爾才會將之前的謹慎遠遠拋到一邊,如此衝動地行事。但他並不後悔,一點也不。
“我們已經放下武器了,那麼現在,你也得放開米蘭達大人!”那位騎士向塔賓要求道。
“當然,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塔賓將抵在米蘭達脖頸之上的長劍移開了一些,然後從身上摸出一隻蘋果大小的陶罐,隨手丟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我保證過不會傷害她,所以她會沒事的……”
陶罐應聲破碎,幾隻指甲大小、背甲上有著黑白花色的蟲子從碎片下麵爬了出來。即使是在泥地上,它們爬行的速度依然非常快,目標卻是那些屍體--騎士的、死士的、戰馬的--任何一具屍體。
那些蟲子長有強有力的前螯與口器,利用這兩個器官它們很容易就挖開屍體的表皮鑽進了裏麵。屍體慢慢地癟下去,那些蟲子正在融解吸食裏麵的血肉!
“你這個邪惡的家夥在做什麼?”
“不要褻瀆騎士的遺體,你這混蛋!”
騎士們憤怒地大聲譴責著塔賓,他們不清楚那些蟲子到底是什麼,但對戰友們的屍體成為那些惡心蟲子的食物感到忍無可忍。那些死士用刀尖指向騎士們的喉嚨,阻止著他們的反抗行為。
戰馬屍體那焦糊的表皮正在向外滲出惡臭的膿液,屍身在那些蟲子的影響下逐漸液化,變成了一堆粘稠惡心的、蠢動著的肉泥,其中似乎正有什麼東西在孕育著。騎士和死士的屍體也同樣在經曆這令人作嘔的過程,隻是戰馬身上幾乎未著護甲,所以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你們快帶著我們的大英雄離開這裏,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沒有理會騎士們的咒罵,塔賓對命令那些死士帶走凱文。
兩名死士推開手無寸鐵的騎士,來到囚車前打開掛鎖,架起依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凱文,然後帶著他消失在林地裏。
塔賓推開米蘭達,對那些盯著騎士們和威爾的死士說道:“你們跟上去,我已經說了這些人交給我就行了,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那些死士猶豫了一下,便跟著之前的同伴撤離了。
一具騎士的屍體鼓動起來,刀刃般的前肢從中穿刺而出,甚至連同屍體外罩的金屬甲都被這鋒利堅硬的甲質前螯割出一道缺口,而隨後另一隻前螯也從中破出。兩隻前螯交替作著切割工作,然後一隻褐底白紋、擁有一對鐮刀狀前螯和六條尖刺般節肢蟲足的異蟲,體型比人頭略大上一圈,擁有著懾人的醜陋外形。
其它屍體中的異蟲也紛紛爬出,它們像瘋狗一般撲向了手無寸鐵的騎士們,一躍而起抓附在他們的身上,有力的前螯挖開鐵甲,割破其中的血肉。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驚慌失措的騎士們根本來不及應對,他們試圖奮力掙脫這些可怖的蟲子,但尖刺般的蟲足已經牢牢地將異蟲固定在他們身上,即使倒在地上打滾也無濟於事。
那些異蟲卻並沒有襲擊威爾,他在一旁無能為力地看著騎士們被這些蟲子屠殺,血漿四處紛飛,慘叫聲不絕於耳。那個叫做米蘭達的女神官癱坐在原地,異蟲也沒有去攻擊她,不過看樣子她是幫不上忙了。於是威爾將視線移向了一把死士用的彎刀,那是距自己最近的武器。就在他想摸過去偷偷撿起來的時候,一隻氈靴踩在了它上麵。
將劍尖指向妄動的威爾,塔賓可不會讓這個突然衝出來壞事並且觸犯他尊嚴底線的家夥被玄龍蠱咬死,他要讓這個家夥作為自己的實驗體活下去,他要讓他生不如死!
不過在此之前,塔賓決定先好好羞辱他一番。於是他笑了笑,用氈靴將腳下的彎刀向前一挑,踢向了威爾。威爾抬手接住彎刀,用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看向塔賓。
“你剛剛不是覺得有機會贏我嗎?”塔賓一副極為自信的表情,“為了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所以我不會讓你手無寸鐵的。”
威爾掂了掂手裏細長的彎刀,露出苦笑。對於他來說,這把武器實在是太輕了,握把僅容一手持握,揮舞起來威力有限。這把彎刀如果是在一個腕力不夠但是身體靈活的人手裏,一定可以充分發揮它的優勢,可威爾拿著它,僅能達到將就防身的程度。
塔賓攻了過來,一劍直刺威爾的胸口。憑經驗而言,威爾覺得這八成是佯攻。一般來說,在決鬥中上來就用劍刺擊的,基本上都是出於試探。刺擊若想達到一擊重傷或致命,動作無論是前搖還是後搖,都會很大,這就給了對手足夠的反應時間和充分反擊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