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一個人進了房,煩躁地扯下圍巾一把丟到床角,風衣也沒脫,就把自己摔倒在床上,本想閉上眼睛甩開剛才弟弟那張愁苦的臉,可閉上眼睛之後更加的煩,用盡力氣甩掉腳上的拖鞋,心裏憤恨地想: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這樣?幸福快樂的家到底有沒有?
布萊恩是否已經回家?是否已經發現她離家出走?轉頭望望自己從回國後沒響過一次的手機,心裏越發的悲憤交加起來。
安平的開門聲,打破兩個獨自沉思的女人,二人同時從各自的房間奔出來,以同樣的表情異口同聲地問,“回來啦?”
門響的時候,兩人還各自猜想安平會是一副落魄的模樣,但出乎意料,二人意外地看到安平臉上掛著微笑,“嗯,快幫我一下。”安平手臂夾著一大捧火紅的玫瑰,手裏拎著打包整齊的一串餐盒,用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回身關門。
安平的笑容沒有了剛才的淒苦,很平淡。
吳玉疾步過去接過花跟餐盒,安妮走到吳玉身邊隻接過了餐盒,看看吳玉還有吳玉懷裏的花,留給吳玉一個不明意味的表情轉身去了廚房。
吳玉捧著玫瑰依然詫異地看著安平,安平揚頭示意她,“把花插起來吧,小玉,我記得家裏還有一瓶紅酒來著。”
吳玉木然地答應,“嗯,就在廚房壁櫥裏,我去拿。”吳玉機械地走到電視櫃前,拿起空空的玻璃花瓶到廚房接水把花插好,放置妥當之後,在廚房安妮身側的壁櫥裏取出紅酒,然後在廚房裏轉了兩圈兒,卻忽然忘記了想找什麼。
廚房充盈著飯菜的香味兒,卻失敗地引不起任何一個人的食欲。
“開瓶器我知道,小玉,你跟姐姐去洗手吧,我來開酒。”安平說話間已經走進廚房。
吳玉這才想起剛剛自己是想找開瓶器,傻傻地“哦”一聲,跟在安妮身後,兩人看看情緒突然變得平靜的安平,低頭不作聲地一前一後走出去。
兩人再回到餐桌邊時,安平已經倒好酒,笑吟吟地坐在那裏等著。看著姐姐跟吳玉坐好,齊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安平舉起了酒杯。
“姐,中午因為開車沒喝酒,現在回家了,我想喝一杯。”安平看著姐姐說這些話的感覺,似一個學生在征得家長的允許才會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喝吧喝吧,喝點兒酒利於睡眠。”安妮忙舉起杯以示讚同。
吳玉也跟著舉起杯,等著安平下麵的話,看著笑吟吟的安平,忽然覺得有些遙遠陌生,而且心裏沒來由的有些疼。
“姐,昨晚我還在跟小玉講,從15歲在門外聽到你跟爸媽爭吵那次起,就再沒聽到過你叫我平平,昨天又聽到了……姐,我很開心,開心得都哭了。”安平說到這兒,臉上依然笑著,眼淚卻又流了出來,麵上閃過一絲羞怯,“你看,就像現在這樣,嗬嗬……”
安平剛想用手去拿紙巾,安妮拿著紙巾的手已經遞到他手邊,安平朝姐姐笑笑,“你不許罵我,我真的是高興的。”快速擦掉淚,與姐姐碰了下杯,然後一口幹掉。
安妮也紅著眼框把酒喝完,吳玉心情沉重地放下酒杯,一言不發地將二人的酒杯重新斟滿。
安平再舉起杯,“小玉,雖然姐姐昨天才到,我昨晚就坐在家裏沙發邊跟你說謝謝,謝謝你能依然在這樣的時候,跟我一起若無其事的接待姐姐,但是今天下午,我忽然想通了……”
安平的笑容很真切,看著把頭垂得極低,眼淚已經一滴一滴掉在桌子上的吳玉,安妮扭轉了頭偷偷擦掉了淚,再回過來微笑地看著弟弟。
“老人常說強扭的瓜不甜,我現在知道是什麼意思了。確實不甜,小玉,真的很苦。”
安平停頓了下,然後放下酒杯,從紙抽裏抽出兩張紙巾伸手要幫她擦掉眼淚,吳玉低著頭從安平手裏拿過紙巾,“我自己來。”
“小玉,不用多想了,姐在也沒關係,我現在就給你答案,我同意我們分開,我是說徹底的分開。”安平的聲音不大不小,清清楚楚,沒有一點兒傷感,甚至能從中品出一種超然的感覺。但盡管如此,他還是無法把匕首般的“離婚”二字親口說出。
“這些天,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還有我出差之前那幾天的日子,當時什麼感覺都沒有,可現在想想……再想回到那時候,已經不可能了。是我一直太忽略你,而且還有負於你,小玉,再次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安平話落仰頭喝酒的時候,吳玉猛地站起身抬手擋住滿臉的淚,轉身跑回了房間。
安妮沒有阻攔,隻是抬頭心疼地看著弟弟,“別隻顧著喝,吃點兒菜吧,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也沒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夫妻哪有不鬧矛盾的?”安妮用手攔住想再倒酒的弟弟。
“姐,我沒事。”安平聽話地沒再倒酒,拿起了筷子,“姐,你也吃,讓小玉平靜下,等下我叫她出來。”安平看上去,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
這明擺著就是一頓散夥飯,安妮哪裏還吃得下?可自己不動筷子,擔心弟弟也不會再繼續動口,拿著筷子放在嘴邊,看著滿桌香氣四溢原本應該誘人的一桌菜,卻不知道夾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