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玉與岩在海邊的時候,安平與安妮姐弟二人同去了父母的墓地。這是父母離世後,二人第一次共同掃墓。
墓園在D市郊區,是D市最新最好的一處墓地。
安妮站在跪在墓前的弟弟身後,看著安平把一大捧鮮花放好,擺好供果,然後點燃三根香煙放在旁邊,安平做好一切,仰頭看看姐姐,“姐……”安平疑惑姐姐為何不跪在墓前,但又不敢問出口。
安妮朝安平笑了一下,隻蹲下身來,眼睛看著石碑上父母的名字,拍著安平的後背,對著墓碑上父母的名字講,“爸、媽,你們這個兒子沒白養、也沒白疼,你們的新家這麼幹淨,一看就是平平常過來看你們……不過,平平現在過得不好……”
安平剛想打斷姐姐,安妮朝他一擺手,“平平,如果爸媽真的在天有靈,我不說,他們也會知道,如果人沒有靈魂,那說說又何妨?”安妮給了弟弟一個安慰的笑,轉頭對著墓碑繼續。
“不過,媽,爸,我倒相信人是有靈魂的,那現在我就問問你們,這次我再回美國,我想帶平平走,你們要是同意,就給我和平平托個夢吧!”說到這兒,安妮這才雙膝著地,恭恭敬敬地給父母叩了三個頭,叩罷,安妮唇邊露出一抹苦笑,“媽,爸,保佑完你們的寶貝兒子,也保佑下你閨女吧……”
安平本來隨著安妮一起叩頭,之後盯著墓碑在心裏跟媽媽講著話,要媽媽安心,他沒事,但聽到姐姐忽然沒了聲音,不由看過去。
此時的安妮,用手捂著嘴,明顯是在抑製著自己的哭聲,早已淚眼婆娑。安平靠近姐姐一些,將姐姐的肩膀攬在自己懷裏,安平知道,他今生都無法彌補因自己而導致姐姐缺失的那份父愛、母愛。
不知道是不是兩位老人家的在天之靈真的聽到了一雙兒女的呼喚,在安妮剛剛被弟弟半抱在肩頭小聲哭泣的時候,忽然刮過一陣輕風,風中帶著淡淡的花香,風並不冷,竟像一雙溫柔的媽媽的手,輕輕撫在姐弟二人的臉上。
晚上,安平與吳玉電話中約定,兩人明日上午正常上班,已經因白啟的到來,耽擱了幾日正常的工作,要各自回公司打理,下午的時候再去辦理手續。安平與姐姐留在酒店,吳玉則由岩陪在家裏。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當岩醒來的時候,吳玉已不在身邊,岩睡眼惺忪的起床走出臥室,一眼看到吳玉已經穿戴整齊,佇立在客廳窗前向外觀望。
岩站在臥室門口望著吳玉孤單的背影,沒有出聲。
“早!”吳玉卻似背後長了眼睛,人沒有回頭,卻向岩問早安,目光仍然注視著窗外。“今天的陽光出奇的好。”吳玉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與昨晚判若兩人。
“在看什麼?”岩走到吳玉的身邊。
正如吳玉說的,岩抬頭凝望,今天的陽光的確很好,天空也比昨日要藍,一片澄淨,是連日來難得的好天氣。
岩再順著吳玉的視線望過去,對麵一家的陽台上,有一隻喜鵲在陽台的圍欄邊正跳躍著,喜鵲停了一下,拍打著翅膀飛落到不遠的一棵白果樹上,叫著四處張望。
岩突然轉頭查看吳玉的反應,吳玉的臉上有笑,但岩分辨不清那笑容的含義,眉頭剛剛皺起,聽吳玉在歎息,“是不是夠諷刺?今天這樣的日子,卻能看到喜鵲,喜從何來呢?”
岩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岩,我要說,這是我住在這裏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喜鵲,你信嗎?”
岩沒有回答吳玉的問題,這樣傷感又敏感的話題,實在也不需要回答。岩擁住吳玉的肩膀,把吳玉的頭跟自己的靠在一起,“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一切也都會過去的。”
相比吳玉,安平要平靜得多。
昨夜與姐姐第一次敞開心扉徹夜談心,姐弟二人分別說著各自這幾年的婚後生活,回憶、感慨、有趣的、痛苦的……不知不覺就已淩晨三點多。
安妮朦朧入睡前,安平正在回憶與吳玉在C市聖誕看電影的情節,安妮依稀記得弟弟的聲音裏,有一絲絲暖意流淌其間。
徹夜未眠的安平,在姐姐醒來之前已經簡單的洗漱過,將窗簾拉開窄窄的一條縫,向窗外遠眺。
今天的天很好,碧空如洗,安平對著藍天綻開一張笑臉。
誰說生活告一段落之後,不是另一個嶄新的、充滿希望的開始?
安平沒有吳玉那樣複雜的心理,更沒有當年與喬雅分手時的落寞。安平不知道是不是幾天來有姐姐的陪伴,親情的溫暖給了自己重新麵對生活的勇氣,他隻是憑著沒來由的直覺相信,相信這一定不是他與吳玉最後的結局。
但有一件事,他倒確定是最後一次,他想他一定要在拿到那個象征他與吳玉重新開始的證件之前,再最後一次去買一束玫瑰。他自己不能開口講出的話,就讓花替他說好了。
安妮堅持在這樣特殊的一天,陪在弟弟身邊,弟弟人生中的兩件大事,她已經有一件沒有在場,現在,她希望能夠在這特殊的時刻,陪著弟弟。“讓我去看看你的工作環境吧?”安妮隻是這樣委婉地對弟弟說,安平用笑容默許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