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由於我的回歸,遠在南非的姥姥姥爺和環遊世界的爺爺也趕了回來,這是整整四年來,我們家第一個團圓夜。
姥姥姥爺給小慕水帶了一整套古板線裝的中國四大名著,我懷疑這套有價無市的寶貝很有可能將來會成為我兒子練習手勁的好工具。
爺爺退休了這麼多年,身上還是帶著股渾然天成的大將之風,他冷著臉隔著不遠不進的距離看了小慕水許久,最後砸吧砸吧了嘴,從懷裏掏出塊玉佩小心翼翼地係在小慕水脖子上。小慕水睜著大眼睛盯著老爺子看,突然卷著舌頭舔了舔老爺子的手,我看見老爺子一個哆嗦,看向小慕水的眼裏氤氳出水汽,我靜靜地看著老爺子那雙指揮千軍萬馬的手,指尖微微發著顫,將奶奶的傳家玉佩係在小慕水脖子上,眼睛忽然澀得厲害。
飯桌上,爺爺喝了很多酒,他拉著我的手,喋喋道,“丫頭,你奶奶去得早,爺爺又是爹又是媽地把你爸拉扯大,爺爺這輩子就你爸這麼一個兒子,你爸你媽又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前些年你吵著鬧著不去美國念書,爺爺支持你。可是,丫頭啊,爺爺看著你現在這樣子難受,難受······”
茅台濃鬱的酒香打在臉上,逼得我鼻子眼睛難受得緊,我推了推醉的不省人事的爺爺,轉頭看著偷偷抹眼淚的老爸老媽,姥姥姥爺,心揪得緊緊的。我忽然感覺身子一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裏跑了出去,輕鬆之餘又空落落地厲害。
不由自主地,我站了起來,又重重地跪了下去。
“爸媽,姥姥姥爺,爺爺,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我伏在地上痛哭起來,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歉疚和酸楚鋪天蓋地而來,我以為,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我以為我能騙過自己,騙過他們。
我以為這一年我把自己藏得很好,我以為隻要我拋開江城的一切、我以為隻要沒有人提起沐良辰、我以為隻要我不去看小慕水墨色的眼眸,就不會想起他,就不會想起我們一起走過的山山水水,就不會想起我們如何抵死纏綿,就不會想起——
他,如何背叛我,拋棄我。我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一直不敢深想,可是這道傷口卻血淋淋的擺在那裏,我唯有任它流血潰爛,痛入心扉!
我以為我可以掩藏得很好,我以為我可以堅強,我一直以為我真的可以笑麵人生,原來——我是那麼那麼的失敗。
老媽忍不住撲了上來,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我側了側身子,讓她靠在我手臂上,我怕,瘦骨嶙峋的我,會硌疼了她。
姥姥也走了過來,握慣了畫筆的手抓了好幾次才抓住我的手,她說,“丫頭,我們家的寶貝,不能讓人糟蹋啊,你自己更加不可以。”
“******,老子再忍不住了!丫頭,老子明天就去江城,把那小子抓回來,讓他給你娘倆磕頭認錯。”老爸也是最終爆發了,特種兵出身的他捏緊了拳頭,手臂上青筋暴現,看得我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