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沫的臉色一白，並不是為自己睡過頭誤課，而是為於小魚毫不留情的話。它們一字字就像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嚨裏，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掛斷電話，她匆匆洗漱，一把扯起沒裝幾本書的背包就往教室的方向跑。畢竟是自己不對，動作不快點兒說不過去。
宿舍樓離教學樓也不過就五分鍾的腳程，她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硬是在兩分鍾之內趕到教室門口，一時間三十九雙眼睛齊刷刷朝她看來。
最刺人的那一道來自五一一寢室室長於小魚，而最溫和的一道，卻是來自正站在教室中間講課的楊老師。
沐之沫本來就因為跑得太急而氣喘不勻，臉色呈現出不正常的紅暈，現在一下子臉愈加發燙，低下頭話也不敢說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一定又會給人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這一個月來，她似乎總是在出錯，給別人添麻煩。高中開學才一個月，她不想這麼快就被人定性。
一節課沒坐幾分鍾下課鈴聲就悠悠響起，沐之沫卻覺得時間像過去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她長舒一口氣，頭一點趴桌上埋在臂彎裏，再狠狠地吸口氣。校服上猶有桂花香。
上個周六她無意間在網上看到竟然有人兜售新鮮的桂花，照片上淡金色的細碎小花被一雙十指纖長的手捧在手心，薄薄一層鋪開，躺在縱橫的掌紋上，如同躺在一張網裏。
新鮮的桂花放不長久，那人也隻是在同城或者是周邊幾個城市賣，當天早晨買的，快遞小哥很是敬業，下午就已經把東西送到。
裝桂花的是簡單至極的一個硬紙盒子，蓋上紮著極細又疏的小孔，針眼兒似的，鼻子貼上去一嗅，若有似無的一陣兒香就繚繞上鼻尖，倏忽又散去。再去嗅，不使點兒勁兒當真是一點兒都聞不到。
就是那種若有似無、稀疏薄淡，好似什麼東西求不得，又罷不得手，如同毒品一樣，讓她上癮。她把它們灑在衣服上，衣服裏麵也掩上一點兒，浸潤上那麼一晚，香味幾天不散，直到現在還分明可嗅，沁人心脾。
班主任楊老師是教數學的，大齡女青年，至今未婚，人卻沒有大齡剩女的怪脾氣，難得的溫和。沐之沫剛眯上眼，一雙手就撫上她的腦袋：“怎麼，沒睡好？”
她有點兒惶恐，拘謹地坐直身子，連連搖頭。楊老師走後，她略一低頭，就看見陽光一寸寸慢而緩地爬進來，差點兒灼傷她的指尖，於是忍不住微微抽手避開，可陽光哪是說躲開就躲得開的呢？
沐之沫抬臉往窗外望去，一派碧空如洗，太陽剛剛從雲的城堡裏露出臉來，這萬丈金光，就是在毋庸拒絕地宣告它的存在。雲的城堡像被撕扯著漸漸變成一塊融化的牛奶糖。
她閉上眼睛，陽光已爬上她的臉龐，竟似有癢癢的觸感。鼻翼翕動，竟似有牛奶糖的黏膩甜香。昨天睡得確實有點兒晚……